許知夏前不久剛和沈洛伽吃過一次,發現這家店裡好吃的菜很多。
她沒推脫,大方地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仔細勾畫起來。
「我想吃的點好了,剩下的你點吧。等會兒各自付就行了。」她把菜單推給馮家誠,語氣疏離,界限分明。
馮家誠認真地看著她,眼含笑意,突然轉移話題道:「許小姐,我發現你的眼睛是真的漂亮啊。」
他裝模作樣地歪頭思考了一陣,憋出來一句,表情滑稽可笑:「像是一顆琉璃,裡面一閃一閃的。」
「……」
她終於能深切的體會到了什麼是無語。
伴隨著深深地無力的心累感。
許知夏完全沒被撩到。
相反,她感覺非常倒胃口,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皮緊的發麻。
不是,這都什麼人啊?
有必要這樣害人嗎?
我哪裡欠你了,你要這樣膈應我??
許知夏給他看的一陣惡寒。
馮家誠完全忽視女生臉上不適的神情,還在為自己剛才的臨場發揮沾沾自喜。
他繼續乘勝追擊:「這頓我請你了。畢竟讓女生埋單,肯定不是紳士的風格。」
說完,他又整理了脖子上的領帶,把它調整到稍微松一些。
許知夏瞥了他一眼,感覺他身上藏著暴發戶的感覺。
她剛想拒絕,哪知對方又拋來一個問題:「聽阿姨說,你現在是在出版社工作是嗎?」
許知夏一邊暗自腹誹自己的媽多嘴,一邊不情願地承認:「是的。」
「說來慚愧,」馮家誠端起水杯,將水杯里的水一飲而盡,順便展現了一下自己的喉結,爾後說道,「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可以到像出版社這樣帶有濃厚文學氣氛的地方工作。可惜事與願違,家父一定要我回去接管家族企業,否則我可能就有榮幸和許小姐成為同行了。」
「……」
話怎麼那麼多的。
油嘴滑舌。
還家族企業,不就開礦廠的嘛,說那麼高大上幹嘛,搞得人家以為是什麼上市的國際大公司。
「是嗎,呵呵。」許知夏乾巴巴地附和。
「……」
怎麼這麼冷靜?
他見過的女孩多了,一般聽到這裡眼睛就能放大一百倍了。
對她免疫?
也罷,可能就仗著自己漂亮就目中無人了吧。
眼光還挺高。
馮家誠在心裡「切」了一聲,面上依然沉靜,又隨便扯了點:「聽說你們這個行業很辛苦吧?」
許知夏真的一點不想和他多聊:「一般。」
這個回答已經很有距離感了。
識相點就別再問了。
如果再上趕著往上湊就沒意思了啊。
人家馮少爺可不管,他就愛迎難而上:「聽阿姨說,你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像你這樣乾乾淨淨的女孩真的很少見啊!你這麼有魅力,怎麼,吸引不到其他男生嗎?」
許知夏此刻無語的心情達到了極致。
這什麼話說的。
她為什麼要吸引男生?她過好自己不行嗎?怎麼上趕著來找事呢?
而且夏淑怡為了能把她推銷出去,給她打造了一個這麼完美的人設??
許知夏終於算是被氣笑了,就像平靜的湖面驟然泛起波瀾。
馮家誠以為是自己的話奏效,成功逗笑了女神,嘴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結果下一秒,許知夏就兇狠地打碎濾鏡:「我談過啊。」
隨後,她又像是作對般的補充:「不止一個。」
與此同時。
一道黑色人影落在許知夏的身旁。
她感到了一股凜冽的氣息。
一道菜被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端菜人因為動作幅度過大,盤子裡的菜汁有些濺出,濺到了馮家誠的手上。
「不是,你怎麼幹的?你眼瞎?」馮家誠一下子來了火,眼神兇狠的朝那個端菜的人看去,卻在雙目對上的瞬間一下子噤了聲。
那人衣著矜貴,身材高大挺拔,眼睛微微眯著,眼神冷冰冰中又帶著很不加掩飾厭惡,唇瓣緊抿。
他依舊是一身純黑的造型,長身玉立,氣質疏離。
周遭充斥著極為濃烈的壓迫感。
這人……氣場這麼強!?
馮家誠心虛地下意識想要後退,喉結重重的上下移動。
江湛出現的非常猝不及防。
他為什麼會在這兒?
許知夏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被人捉姦在床的窘迫感。
他剛才聽到她的口出狂言沒?
她輕咽口水,眼神躲閃。
她能感受到江湛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帶有細細地探究。
許知夏感覺有冷汗冒出來,喉嚨發緊。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如鯁在喉。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
江湛應徐源的強烈邀請,如約來到二人合辦的餐廳「打烊」。
徐源懶散地倚在收銀台前,心不在焉地翻著帳單,嘴裡不忘和服務生大彥插科打諢。
他長相俊朗,皮膚白淨。穿著工裝夾克,寬肩窄腰。只是和江湛、許隨漾這樣的絕世帥哥一相比就不夠看的了。
他餘光看到江湛,嬉笑地開著玩笑:「喲,回來這麼多天可算能見著本人了?」
「這是我們二老板?」大彥問。
「人家是大老闆,出錢最多。給你介紹下啊,他叫江湛,我哥們兒。」徐源搭上江湛的肩。
徐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嬉皮笑臉地偷偷湊近江湛,心知肚明地找他開玩笑道:「湛兒啊,一直忘了問你,跟哥們兒講講你現在住哪唄。哥們兒下次找你玩啊。」
他前幾天聽趙文浩講這件事時,腦子都要驚掉了。
這很難不破鏡重圓啊。
畢竟他哥們兒是真的陷進去了。
六年了,他哪回回鹽河沒偷偷摸摸地瞧小姑娘?
江湛雖然嘴上絕口不提,但心裡想什麼,做兄弟的真能一眼看出來。
當初倆人分開,原因也是蠻可惜的,畢竟後來許隨漾告訴了大家真相,大家也都不好再說什麼。
徐源拉回思緒。
江湛聽出徐源在揶揄他,冷笑一聲,直接開槍:「和你有關係麼。」
真跟一隻貓咪一樣,一開玩笑就炸毛了。
行啊,這些年脾氣真是一點不變,又冷又硬又臭。
怪不得抱不了美人歸。
徐源打著哈哈,轉移話題:「你小子回來這麼多天,不知道和我們哥幾個聚聚?」
「行啊,」江湛答應的很痛快,非常大方,沒計較他剛才的缺心眼行為,「時間你定,錢我出。」
徐源「喲」一聲,壞笑說:「來,湛兒。跟哥說說這幾年掙多少?」
江湛頭都不抬:「夠活。」
「……」
「行啊,你個狗王八蛋。」
偷偷掙大錢了。
徐源知道這幾年江湛在國外發展的挺好,非常有潛力。
他也不知道江湛為什麼能突然放棄國外的一切,決定回國發展。
這意味著他什麼都得從頭開始,包括積累的資金、經驗和人脈。
江湛給的回答是他媽媽一個人在鹽河獨自生活,他不放心。
徐源總覺得還有其他什麼羈絆著他。
但他沒多問。
江湛沒理會徐源。
他緩緩打量著室內的裝潢,語氣略帶嫌棄:「你的裝修水平還真是異於常人。」
「?」
「你個死記仇玩意兒。」
江湛心胸寬廣,沒鳥他。
兩人隨便扯了點有的沒的。
徐源因為江湛的話,也開始細細品鑑著自己設計的大作。
這不是非常高級嗎?
他記得前幾天和沈洛伽和好時,她也評價這家餐廳的裝修為「私人會所」。
他辛辛苦苦設計的方案投射到現實真的如此不堪嗎!
突然,徐源的視線聚焦到一個白衣女子的身上。她的側臉如此熟悉……
徐源吶吶道:「我去……這是許知夏?」
江湛聞言,抬眼朝徐源望著的方向看去。
徐源仔細定睛一看,肯定道:「兄弟!那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許知夏?」
聲音很大,聽的聒噪。
江湛皺眉:「閉嘴。」
徐源不怕死,故意接著補充:「那對面是她對象?怎麼那麼丑的。」
他轉頭好笑地打量江湛的神情。
江湛嘴唇緊閉,側臉輪廓緊繃的像弦。他眼睛定定的望著那道身影,仿佛像一頭銳利的鷹,瞄準目標後下一秒就能飛衝出去,置獵物於死地。
江湛的臉直接黑了。
不知為何,徐源看到他這樣,已經不再想看他笑話了。
他只覺得心疼。
其實他知道江湛這些年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也很苦。
尤其是在心裡住了一個人的情況下,他的生活單調又無趣。
他真誠的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遇到一個更合適的人,把他從記憶的苦海里解救出來。
但是他一直忘記有這樣一句話了。
若不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其實當他看到江湛從大彥手裡端過準備送往那桌的菜時,作為朋友的他也就已經釋懷了。
既然窮其一生都無法放下,那就去追求吧。
畢竟人活起伏。
只要他情願,一生背負又有什麼?
***
補充幾句:
1.「若不自渡,他人愛莫能助」這句話,出自作家三毛。
2.「人活起伏」這句話,出自馬伯庸的小說《長安十二時辰》。原話是「人不活一點,人活起伏。」
3.希望大家看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