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悄然爬上枝頭,稀疏的雲層偶爾掠過,銀色的月輝傾瀉而下,仿佛將這古舊的街道鑲嵌在一片幽深中。
微風吹過,帶起些許婆娑聲入耳。
馬車緩行於月色下的巷陌,車輪與石板的輕微的撞擊聲,吱呀作響,在寧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車內,紀如月斂眸抱著湯婆子,銅質的溫熱透過薄薄的布料,傳到手中,很是舒適。
青竹正輕聲細語地稟報著方才探查到的,「那紅衣女子便是去會卓先生的,奴在其窗外聽到短短几句,不過這女子好似喝醉了,所言斷斷續續,難以連成篇。」
「說什麼了?」
「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儘快行動、此次需立功...」青竹思索著開口,如實稟報著。
紀如月指尖在湯婆子上輕輕摩挲著,這卓元九應當是靜安郡主的人。
靜安郡主竟有如此大的野心?
那卓元九並非瑞王部下,此次河堤修繕是否會好好配合?
紀如月很難不擔心!
在她記憶里,靜安郡主應當與是與長樂公主交好的。
太子病故,此時瑞王風頭無二,若待河堤一事事成,瑞王還會賺得民生。
若想扳倒瑞王,在河堤修繕上做功課,此乃良機。
越深想,紀如月越是心底發寒。
卓元九此人得見,若是不行...
眼眸一轉,決意已定。
「青竹,明日繼續去請卓先生,我要見他。」
「是,小姐。」
然而,紀如月始終未能如願見到卓元九。
不僅如此,陳母李氏不知從何處得知消息,趁陳書瑾出院就醫時,大鬧起來。
「讓紀如月來見我,她如此失婦道,理應給我們一個解釋!」李氏自認為占了理,此次定是要讓紀如月服軟了去。
在紀府中一關就如此久,她早已心生不滿。
紀如月正起草紀商藥莊的新規章,細閱了近期帳目,心中已有定計。
落下最後一筆,白梅就來稟報了,「小姐,陳家那邊又鬧起來了......」
待白梅說完,紀如月眼神狐疑。
明明與陳書瑾言定,為何陳家人仍要鬧事?
她思忖片刻,「去看看。」
「是。」
紀如月深知李氏,她鬧事無非兩種目的:一是想磋磨人,二是有所圖。
現下這份光景,磋磨人無從談起,那邊只剩圖謀。
李氏正在堂屋喝茶,與小女兒說著些什麼。
未料紀如月來得如此迅速。
她一愣,心中大定。
隨即擺出婆母姿態:「紀氏,你身為陳家婦,卻不守婦德,放蕩不堪,光天化日下都敢私會男子,你就不怕我報官嗎?」
紀如月也沒氣,含笑看著她,走向首位。
習秋見狀,拿著帕子細細將位置擦了一遍,紀如月這才坐下。
「陳家婦?你在說我嗎?」
「你!」
李氏見她態度輕慢、語氣不善,心中那把火蹭一下就起來了。
「啪~」一巴掌拍在了小几上。
「你與瑾兒乃公主賜婚,明媒正娶,不說你還能說誰?」李氏怒斥。
紀如月不答反問,「聽說陳夫人身體孱弱,常患疾,可有此事?」
李氏一頓,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這顯而易見!
「我身子一向不好,你作為兒媳,理應侍奉左右。」李氏藉機發難。
紀如月輕笑出聲,「我瞧著陳夫人好得很,中氣十足,似乎還能上房揭瓦。」
陳夫人倨傲的神色頓時維持不住了,「紀如月!」
紀如月微眯眼眸,「你若再敢大聲喧譁,我便讓人將你扔出去,你信不信陳書瑾半聲都不敢吭!」
李氏無言,氣得鼻翼煽動,捂住胸口,「你不忠不孝,你個蕩婦。」
紀如月微抬了抬眼皮,看了習秋一眼。
習秋會意,立馬上前揪起李氏衣領,輕輕提起她。
「膽敢胡言亂語,掌嘴!」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李氏臉頰。
李氏想躲,奈何整個人被習秋死死提著,動彈不得。
「母親!」
陳家另外幾兄妹都撲了上去,七手八腳地在夕秋手裡搶過李氏。
紀如月點點頭。
習秋手一松,故意將人丟在地上。
「我再說最後一次,陳書瑾乃我紀家贅婿,是他嫁給我,而非我嫁他!你們有何資格以婦德約束我?
因是公主賜婚,我紀府待你們不薄,你們不但不知感恩,還敢四處叫囂?」
紀如月輕嘖,更尖銳的話語脫口而出:「我對陳書瑾無意,打從他進門起便該有這份心知肚明。不過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我若當真看上別的男子,他當如何?你又能如何?」
「你!」李氏死死捂著臉。
被說的半個字都回不出來。
她心知,在紀家沒了自由,可錦衣玉食的生活是真的,陳書瑾能入清沐學院也是真的...
她不敢趁大兒子不在,說出和離這種話。
萬一…
李氏態度轉變,哀哀哭泣:「老陳頭,你為何走得這麼早啊~留下我孤兒寡母,孤苦無依,如今寄人籬下,還受此羞辱…」
紀如月挑眉,饒有興致。
這是她第一次見李氏如此姿態。
陳家那幾兄妹小聲勸著,李書彤看向紀如月的眼神都帶著寒意。
「我不活了!」李氏掙紮起身,悲憤交加。
紀如月卻覺得好笑,這種尋死覓活的戲碼竟會在李氏身上上演?
可惜,她並非畏懼長輩、憐憫幼小之人。
「習秋,帶她離府吧,切莫死在紀家,晦氣!」
李氏一噎...
眼底儘是震驚,「你竟敢逼我赴死?」
「嗯?我有嗎?」
「你個毒婦!」
李氏欲再斥責,卻被小兒子緊緊拉住,「娘,您就少說兩句吧。」
李氏無奈!
瞪了小兒子一眼,接著嗚咽起來。
白梅為紀如月奉上茶。
她就慢慢品著,全當看戲。
「紀如月,我們陳家向來明理,我暫且相信你的清白,那些流言蜚語或許只是外界誤傳。」
紀如月嘴角微揚,未作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