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忠義

  第743章 忠義

  聲音高亢而嘹亮,如利箭划過冬日清冷的天空,瀰漫四野。

  李躍心中佩服,桓溫或許不是什麼雄主,卻是一個真性情之人,整個江東只有他配得上「名士」二字。

  那些整天嗑藥,在孌童、女姬中泡著的江東風流人物,跟他比連提鞋都不配。

  桓溫掌權期間,也作出了許多行之有效的革新,穩定了江東的頹勢,為歷史上淝水之戰打下勝利基礎。

  淝水之戰,衝鋒陷陣的不只是北府軍,荊州軍也立下汗馬功勞。

  「給他一個體面吧。」李躍揮揮手。

  投石車、霹靂車緩緩前推。

  萬人敵體積太大,受地形所限,只能推上來十多架,不過對付一座縣城,還是夠了。

  剛擺開架勢,城門忽然打開了。

  衣衫襤褸的百姓從中奔出。

  「陛下不可走了桓溫!」盧青急道。

  李躍搖頭,「桓溫斷不會苟且偷生。」

  桓溫想要活命,有的是辦法,沒必要化妝成百姓。

  百姓走完之後,接著是士卒,大部分是傷兵,一瘸一拐,三三兩兩扶著出城。

  「莫非桓溫要投降?」劉牢之驚訝道。

  「非但不會投降,還要死戰。」李躍話一出口,就聽到城內傳來戰鼓聲。

  一隊騎兵奔出城外,騎兵後面跟著步卒。

  只有兩三千人,但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

  桓溫持劍策馬立於陣中,金甲長須分外顯眼。

  「陛下——」城頭的楚軍嚎啕大哭。

  「哭什麼,朕此生心愿已足,何懼生死?願從者,一同衝殺,不願從者自去之!「都這地步了,桓溫氣勢不減,正了正玉冕,捋了捋長須,然後舉起長劍,「殺!」

  「殺!」楚軍士卒跟著大吼,向著李躍的牙纛衝來。

  沒有陣型,全靠一腔血勇,與送死無異。

  周圍梁軍拉動了弓弦,李躍甩甩手,讓士卒收起弓箭,「前鋒軍和玄甲軍出戰!」

  「領命。」

  一步一騎猛然衝出,宛如兩條惡龍,將這兩三千楚軍圍在其中,不斷盤旋、箍緊。

  鮮血逐漸染紅地面。

  桓溫的身影也逐漸淹沒在刀矛之中……

  「陛下——」城頭的楚軍哭聲更大了,有幾人還拔刀自刎,屍體從城牆上摔了下來。

  前鋒軍、玄甲軍散開,一地的屍體。

  桓溫屍體被士卒們抬了出來,脖頸上的傷口說明他是自刎的。

  「以帝王之禮葬於雞毛山。」李躍無比平靜的望著巍峨的雞毛山,這座山仿佛就是桓溫一生的寫照,從出道即巔峰,到一步步錯過天時,桓溫有今日之敗,不算冤枉。

  這個結局桓溫應該早就想到了,從他不立皇后太子就能看出一絲端倪。

  荊襄失守時,江東就是垂死掙扎。

  「陛下啊……」城中又有一人在嚎喪。

  李躍循聲望去,卻見一書生哭著走出。

  謝玄目光複雜道:「此人便是郗超、郗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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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德絕倫郗嘉賓,江東獨步王文度。」李躍算是久仰大名。

  不過王坦之是吹噓吹來的,郗超卻有真本事。

  郗超搖搖晃晃走到桓溫屍體前,雙膝跪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起身沖李躍拱手,「外臣拜見大梁皇帝陛下,濡須願降,只求陛下尚待桓氏一門。」

  桓溫死了,卻留下郗超善後,果然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朕聞孝治天下者不絕人之親,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桓氏一門可續楚國之祀!」

  濡須歸降等於水軍歸降,桓溫也算有功。

  「多謝陛下。」郗超拱手一禮。

  「良禽擇木而棲,大梁正是用人之際,郗先生天下知名,獨步江東,得先生之助,實朕之幸事也。」

  江東人物,郗超才能不在謝安之下。

  歷史上桓溫若是聽從郗超的建議,也就不會有枋頭之敗,說不定可以攻破鄴城,一統關東。

  不過桓溫這人有個特點,一到關鍵時間,總是猶猶豫豫,而且總能選錯,然後被對手抓住機會,一擊即破。

  「多謝陛下厚愛,然則忠臣不事二主,臣區區下才,實不堪大用,陛下能饒恕前罪,超感激不盡。」郗超一副默哀大於心死的模樣。

  李躍一見這架勢就知道不可勸,「罷了罷了,隨閣下心意。」

  郗超再次拱手。

  桓溫已薨,楚國滅亡。

  各種後事,郗超處理的妥妥噹噹,安撫降軍,下令江北濡須投降,招降江上的水軍,點檢傷員、降軍、府庫存余等等,有條不紊。

  連重傷的桓石虔都被他說服,歸降大梁。

  這讓李躍對郗超更青睞有加,尋思著怎麼說服他,便讓謝玄去摸摸他的心意。

  華夏百廢待興,只需要更多的有識之士,李躍對人才一向求知若渴。

  治國本質上其實就是用對人。

  郗超在這時代絕對是一流人物。

  「陛下……郗先生……昨夜懸樑自盡了……今早才被發現……留下一封遺書。」謝玄一臉難堪。

  郗超不事二主,仿佛一記響亮耳光打在謝玄臉上。

  李躍先是一愣,半晌,才嘆了一聲,拆開遺書,看了起來。

  遺書裡面一再請罪,說他受桓溫厚恩,不能不以死報之,不過遺書的後半段讓李躍精神一振,「華夏衰亡若斯,皆士族腐朽之故也,先有司馬篡魏,後有八王之亂,偏安江左,內鬥不休,臣欲輔佐桓氏恢復神州,奈何智術淺薄,未能成功,幸陛下降世,一掃胡塵,混一宇內,然則大梁欲避魏晉之覆轍,當除殘去穢……」

  英雄所見略同,李躍也是這麼想的。

  自從司馬懿洛水之誓後,士族就變了味。

  漢朝士人能文能武,提刀上馬,與外族血戰,曹魏士族也還行,到了兩晉,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高居太尉、尚書令的王衍跪在石勒胯下恬不知恥的乞活,連石勒都聽不下去了,「破壞天下,正是君罪,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如此人」……

  後面還有羊皇后誇讚胡人皇帝劉曜「自奉巾櫛以來,始知天下有丈夫耳」……

  晉愍帝為劉聰執戟拿杯、倒馬桶,只為苟活,卑躬屈膝到這種地步了,還是難免一死……

  如此屈辱、無恥,也算是開了歷史之先河。

  別看他們稀爛,偏安江東後,對付自己人一套接著一套,誰北伐就弄得誰半死不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