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地六百五十八章 時務

  第659章 地六百五十八章 時務

  襄陽經過庾氏、桓氏幾十年的經營,已經成為晉國重鎮,向前追溯,魏晉亦在此經營了二三十年,並以此為基,逐漸瓦解了東吳的長江防線。♝🐜  👌🎈

  如今梁國一統北方,襄陽更是成為重中之重。

  桓溫將一半的家當壓在此地,遏制梁軍南下。

  人多了,襄陽也就跟著繁榮起來。

  幾十年養成的慣性,城中士卒百姓沒人覺得梁軍能攻陷襄陽。

  不過戰爭也是一種交流方式。

  仗打多了,晉軍對梁軍從仇視到漠視,再到羨慕。

  「人家黑雲軍一人能分一百畝良田,立功之後,爵位、田地、官職跟著漲,再看看我等,廝殺了幾年,還他娘的一雙草鞋,上無片瓦遮身,下無婆娘暖床!」一個高大漢子在酒肆中憤憤不平道。

  「可不是,上次擊退梁軍,張頭兒殺了一個黑雲將,擊傷三人,一壺酒,一斤熟肉就給打發了!」

  黑雲將大多是驍勇善戰的老卒,在戰場上悍不畏死,一把大斧在手,四五個晉軍近不了身。

  這人能斬殺一名黑雲將,必然也是晉軍中的精銳。

  「聽說張頭兒的軍功被上面姓褚的小子頂了……」

  一聽這姓氏,就知道是當朝太后的家族。

  「這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褚家一條狗放出來,也能騎在我等頭上。」

  「你說褚家都這般榮華富貴了,還要頂這點軍功?」

  「你懂什麼,褚家那麼大,良田萬頃,家中的狗也姓褚!」

  眾人越說越是上火,聲音也越大。

  酒肆掌柜趕緊出來勸阻,「諸位兄弟小聲些,隔牆有耳,若是被人聽到傳上去,當心軍法無情。」

  「怕個鳥!某追隨大司馬九年,南征北戰,斬下的首級都有三十多顆,頭髮都熬白了,到今年也才一百人將!」張頭兒一拍桌子,指著自己鬢間的一縷白髮。

  在江東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再驍勇善戰都沒用。

  荊襄軍中,從將軍、參軍到一個小小的書吏、曲長,都是大姓出身。

  「當年的大司馬何等英雄,如今卻是……」另一個更年長的軍漢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當年桓溫至少敢踏入關中,射殺氐秦太子,擊敗姚襄,收復洛陽。

  如今卻在合肥城下一敗再敗,一心一意撲在朝堂上。

  「諸位兄弟,今兒就算我請了,還請嘴上留個把門的,我這營生不容易,可別被你們拖進去了……」掌柜哭喪著臉。

  「楊掌柜,伱當年也是上陣廝殺的漢子,手斷了,又不是鳥斷了,何以軟成這般?」一人大聲嘲笑道。

  眾人跟著大笑。

  楊掌柜也哈哈大笑,不以為意,還要掏出傢伙給眾人看斷了沒有,這麼一打鬧,軍漢們也就忘記了發牢騷,鬧成一片。

  這時酒肆外一人大喊:「快,東市小巷有說書人在講高平陵!」

  「嗡」的一聲,酒肆中一大半的人跟著跑了出去,生怕擠不進去。

  這幾年江東多了許多說書人,以三國舊事編了一套《三國演義》,不僅市井小民愛聽,軍中士卒也喜歡聽,就連官宦人家也孜孜不倦。

  高平陵說的是曹魏高平陵之變,司馬懿洛水之誓誆騙天下,夷滅曹爽三族。

  楊掌柜靠在酒肆的門柱上,眯著眼望著趕去的人群,眼中的市儈之色一掃而空。

  「楊掌柜好手段!」身後傳來一道厲喝。

  接著便是刀出鞘的聲音,三把刀同時架在楊掌柜脖頸上。

  楊掌柜靠在門柱上,頭都懶得回一下,「閣下是來喝酒還是談事?」

  「哈哈哈,好膽色,某來一趟不容易,須得好酒!」

  「西域蒲陶酒如何?」

  「你連蒲陶酒都有?」身後之人聲音變了樣。

  漢靈帝時,孟達之父孟他以一斛蒲陶酒,從張讓手上換了一個涼州刺史。

  魏文帝曹丕、和大名士陸機都曾作詩讚美此物。

  「李督護要什麼,在下這裡便有什麼!」楊掌柜不回頭就知道來人的底細。

  「嘶」的一聲,背後之人先是驚訝,接著便沉默起來。

  但一股淡淡的殺意若有若無的升起。

  不過楊掌柜還是不為所動,或者根本就沒將身後的督護放在眼中。

  所謂督護,監督一軍之事,隨時向朝廷稟報,還有帶兵之權。

  位置不高,權力卻不小。

  緝拿細作正好在其職權之內。

  「閣下到底何人?」李督護髮現自己還是小看這個酒肆掌柜了。

  這種氣度,這種膽識,絕不是尋常人物。

  楊掌柜用斷手推開脖頸上刀刃,緩緩轉身,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眼神平靜而深邃,仿佛一汪深潭,「李督護豫州襄城人,名伯護,八歲隨流民南下荊襄,年十四,入荊襄軍,十七隨大司馬伐蜀,驍勇善戰,斬殺成漢大將許龕,升為都尉,二十五歲,隨大司馬北伐氐秦,率部斬將三人,擊敗三倍之敵,大司馬退兵,為苻萇、苻生所攻,閣下捨命相救,得大司馬器重,提為督護。家中妻妾十一人,四子七女,在江陵有良田七百畝,僮僕三十一人!」

  從姓氏就能推斷出他的出身,肯定不是士族出身,能混到督護基本到頂了。

  李伯護滿臉冷汗,感覺自己就像一飛蛾,困在對方的蛛網上。

  既然對方能說的如此詳細,肯定能找到他的家人。

  不,能神不知鬼不覺挖出他過往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細作。

  這種人他得罪不起。

  有些東西早已心照不宣,梁國如此強盛,江東內鬥不斷,三國演義,李伯護也聽過,大司馬分明在走司馬懿的老路,一場大亂肯定少不了。

  如果江東政治清明也就罷了,但卻是一地雞毛,朝廷自顧不暇,大司馬接連兵敗,對晉軍士氣打擊極大。

  這樣的江東如何是梁國的對手?

  以前北國是胡人,南麵團結一致,如今大梁是上國。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就連很多江東士族都在北面留了一條後路……

  「在下想說的是,以李督護之功,不該連個爵位都沒有!」楊掌柜一句話就命中了他的心防。

  沒有爵位,田產錢財都是虛的,隨便一個上位者隨便一個藉口就能奪走他的一切。

  但想在江東混一個爵位,對他這樣的庶族而言,根本不可能。

  「你……」李伯護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面之人,卻被這個小小的酒肆掌柜壓的抬不起頭來。

  「機會來之不易,識時務者為俊傑,蒲陶酒已經備好,李督護可否賞光同飲之?」楊掌柜目光如炬,臉上卻全是招牌式的笑意。

  「楊掌柜可是攤上什麼事了?」剛才吵鬧的幾個軍漢去而復返,手按刀柄,面色不善的望著李伯護一行。

  兩年時間,楊掌柜在襄陽城裡面結識了不少人。

  「無事、無事,玩鬧而已。」楊掌柜迎著刀刃走上前去,站在李伯護面前。

  李伯護咽了一口唾沫,揮手讓屬下收起了刀,「哈哈哈,早就想嘗一嘗你的酒,今日適得其會,不醉不歸!」

  「不管南北,四海之內皆兄弟,不醉不歸!」張頭兒也鬆開握在刀柄上的手。

  又到了星期一,諸位大佬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