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癖好

  第606章 癖好

  李威的一萬三千人馬弄出五萬人的動靜,大張旗鼓向北進軍。

  然則關中風平浪靜,豪酋們安分守己,仿佛真的人畜無害,但私底下都在看苻堅如何收場。

  苻武退守上郡之後,已經不是氐秦能短期平定的,梁軍在關外虎視眈眈、

  恰巧,關中迎來一場大旱。

  黃河縮流,依仗黃河為防線的氐秦形勢越發不樂觀起來。

  「宗室已經交出田地、僮僕,接下來便是關中豪酋!」種種不利局面,已經讓苻堅焦頭爛額起來。

  「天王萬萬不可,如今苻武禍亂在北,梁軍虎視眈在東,若再清查豪酋,只怕隴右、涼州皆大亂!」苻融趕緊勸諫。

  整肅內部路線沒有問題,然而不應該是這個時候。

  氐秦已經經不起折騰。

  五公之亂,雖然對氐秦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害,卻讓苻堅的天王之位受到質疑。

  叛軍「撥亂反正、正本清源」的口號,無疑是兩記耳光甩在苻堅臉上。

  「不沖他們動手,你們說如何克服眼下困境?」苻堅一臉平靜的望著殿中將吏。

  目光所及之處,將吏們都低下了頭。

  「天王……可就食於涼州。」最終還是權翼的主意多些。

  「就食涼州,豈不是將關中拱手相讓?」苻堅目光如炬。

  就食只是一個藉口,涼州山長地遠,過去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而且苻堅一動,沒有後方支援,山河防線立即崩潰。

  「與梁國爭鋒非一朝一夕,涼州富庶,關中疲敝,今遇大旱,難以堅守,不如退入涼州,一則震懾涼隴豪酋,二則收縮兵力,暫避梁軍之鋒,積蓄國力,三則將關中爛攤子讓給梁國,沒有糧食,梁軍亦難以久持,天王休整數年,渡過眼前難關,然後傾國而出,再與梁軍決戰於關中不遲,此禍水東引之計,還望天王納之!」

  權翼苦口婆心道。

  只有退往涼州,他的故主姚萇才敢妄動,兩邊能再平穩一段時間,避免撕破臉皮。

  關中豪強,以羌酋居多。

  無論苻堅先動手,還是姚萇先起兵,權翼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

  一邊是故主,當年姚襄對他如兄如父,舊情難以割捨。

  另一邊是有知遇之恩的苻堅,將他從姚氏幕僚一舉提拔為司隸校尉、侍中、司徒、尚書右僕射,與苻雅、苻融、朱彤、薛贊共掌機要。

  離丞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遙。

  「先生之謀……倒也貼合時宜。」苻堅大為心動。

  不過只是心動了短短一瞬。

  「倘若梁軍亦不取關中,只占領蒲坂、潼關、武關,又當如何?」苻堅望著權翼。

  你想將爛攤子甩給別人,別人未必會接。

  梁國完全可以先占領軍事要地,等旱災過去,然後再長驅直入,屆時秦國沒有山河之險,如何跟梁國爭鋒?

  此外,苻堅出道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二戰梁軍,沒吃多少苦頭,反而奪下了上庸三郡與河套。

  天王大位之上,有「赫赫武功」壓著,一旦西遷,等於拋棄老巢,氐秦各大勢力未必還會服服帖帖。

  「這……」

  權翼有他的立場,苻堅也有他的苦衷。

  站在苻堅的角度,向豪強揮刀,徵集人力物力,然後與梁軍決戰,是唯一的勝算。

  正處於年輕氣盛階段的苻堅,絕不願如此輕易的投降。

  「朕亦知時機不對,然則關中大旱,糧草、兵源從何而來?今梁人窺伺在外,關中千瘡百孔,唯有革故方能鼎新,不破不立,朕當破釜沉舟,只要擊敗梁軍,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苻堅已經沒有多少選擇。

  關中原本就糧草不足,遇上這場大旱,即便沒有梁軍的威脅,也很難挺過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打出去,搶食關東。

  用外部戰爭解決內部所有困境。

  「陛下英明!」將吏們紛紛拱手。

  氐秦朝堂上也分少壯派和保守派,少壯派以苻堅、鄧羌為首,精力旺盛,勇往直前。

  保守派自然就是當年追隨苻健、苻雄入關的那一批元老豪酋,被苻生屠戮了一輪之後,實力大不如前。

  朝議散去,苻融卻單獨留了下來,掃了一眼殿中侍衛,低聲道:「兄長若真欲對豪酋下手,有一人不可不除!」

  苻堅揮手退下宮人侍衛。

  有些事早就心知肚明。

  關中以羌酋居多,而羌人中聲望最高者,自然是姚萇。

  「魚食草首,羊臥土上,鮮卑、羌人不可不防,近日關西豪酋多歸心姚萇,姚氏當年與我家爭奪關中,姚萇之才勝於姚弋仲、姚襄,城府深厚,兄長不可掉以輕心。」苻融勸道。

  當年姚萇投秦,帶了數萬人馬,這些人當年受姚襄籠絡,從各地投奔而來,跟著姚襄轉戰南北,對姚氏忠心耿耿,念念不忘。

  姚襄兵略中人之姿,但極擅收攏人心,當年投江東,南下江淮,受殷浩忌憚,屢次派刺客刺殺,然而刺客都為姚襄折服,將殷浩供了出來,姚襄待刺客如故友,尤其

  其籠絡人心的手段可見一般。

  苻堅踱了兩步,眼界他有了,魄力也有,只是難以下殺手。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姚萇不可不除!」苻融聲音不知不覺就大了起來。

  「砰」的一聲,內殿傳來瓶瓶罐罐打破的聲音。

  「何人!」苻融大驚,萬萬沒想到內殿還有人。

  「臣、死罪、死罪……」卻是一少年慌忙跑出,跪在二人面前,「臣見陛下與侍中久談,煮了些茶,未想驚動陛下與侍中。」

  苻融習慣性的摸摸腰間,今日朝會,未曾佩劍。

  再看這少年,面如冠玉,英朗中帶著幾分陰柔之氣,正是當初提拔的散騎常侍慕容泓……

  「下次當心些。」苻堅扶起慕容泓,摸了摸他的手,神態親昵,多有寵溺之意。

  魚食草首,羊臥土上!

  苻融忽然發現童謠並非虛妄之言,心中頓時有種毛骨悚然之感,慕容家的讖言已經應驗,那麼姚氏必然會叛亂。

  「兄長!」苻融著急起來,滿眼殺氣。

  也不知剛才的密談被慕容泓聽去了多少。

  這是機密,一旦泄露,只怕大亂立至!

  苻堅什麼都好,唯獨有此一癖,雖然這時代士族豪強多有孌童之好,但苻堅可是一國之君。

  「無妨,阿泓非外人也,內外之事皆在朕指掌之間!」

  這句話無疑坐實了兩人關係。

  苻融兩眼一黑,再也勸諫不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