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取涼

  第468章 取涼

  李躍稱帝的消息傳到長安,苻堅長長鬆了一口氣,「先生計策已成,然恐江東非梁國敵手也。」

  苻堅勸李躍稱帝,不可能是為了梁國好,而是站在自己立場上考量。

  只要稱帝,便會吸引江東的仇恨。

  另一方面,桓溫想要再進一步,必然北伐。

  權翼捋了捋長須,「桓溫非褚裒、殷浩之流可比,推行土斷數年,兵精糧足,且江東人物極多,就算不能擊敗李躍,亦能束其手腳,無暇西顧,天王當速取涼州!」

  今年一開年便苻雅、苻融兩路大軍進攻,集合了氐秦一大半的兵力,卻始終沒有攻破姑臧。

  宋混兄弟堅壁清野,固守城池,生生拖了半年。

  弄得關中糧草有些跟不上,幸虧涼州一些士族豪強提前妥協,支援了不少。

  這也導致苻堅沒有精力再去對付攻入河南地的慕容垂。

  朝堂上,已經出現了不少反對聲音。

  不過苻堅卻咬牙堅持下來,將宮中府庫、苻家私藏都拿了出來,獎勵涼州作戰的秦軍,「先生放心,涼州已在朕指掌之間!」

  苻堅一臉的自信。

  妥協的不止涼州豪強,還有另外一股勢力。

  「原來如此!」權翼立即就想通了其中關鍵,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如今天下,燕國退回遼東,無能為也,拓跋什翼健為柔然所迫,能遏制梁國者,唯有江東。陛下當與江東緩和關係,也為他日進謀漢中布局!」

  「與桓溫結盟?」苻堅眉頭一皺。

  其父苻雄間接死在桓溫手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權翼小心翼翼道:「先王伐王擢傷重而殂,非桓溫……所為,如今梁強,秦晉皆弱,不能聯手克強,一旦三五年後,梁國恢復元氣,提百萬大軍西進,關中難以抵擋,願天王暫棄私仇而顧大局!」

  慕容氏退回遼東,拓跋什翼健、慕容垂都是牆頭草,靠不住,以中原的底蘊,再加上一個完整的河北平原,只怕不用三五年,兩年時間就能恢復元氣。

  苻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當年桓溫北伐,他其實就在軍中,親眼目睹忠心耿耿的部曲死在晉軍的漫天箭雨之下。

  不過報仇也需要實力,生存遠大於仇恨。

  秦國亡了,別說報仇,什麼都沒了。

  苻堅最大的長處便是從諫如流,「便如先生所言,出使江東。」

  權翼鬆了一口氣,臉上浮起敬佩之色,「不必出使江東,以免引起梁國戒備,若臣所料不差,桓溫必會遣使關中!」

  李躍稱帝,先著急的一定是桓溫,而不是苻堅。

  江東最大的憑仗便是正統,梁國手上有傳國玉璽,假以時日,江東的正統會大打折扣……

  正如權翼所料,此刻的江東正群情激憤。

  石虎稱帝、苻健稱帝,他們都能容忍,因為他們都是胡人,無法取代華夏正統,反而能讓晉室更深入人心。

  所以當年梁犢兵變、苻洪西進、姚弋仲父子南下都要打著晉朝的旗號。

  但梁國卻不同。

  它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華夏王朝,從它崛起的那一刻開始,便打著深深的華夏印記,以中原百姓為子民,以北方乞活軍、流民軍為刀劍,最終席捲了關東。

  梁國的存在,證明了江東士族的無能。

  無能也就無能吧,江東士族偏安江左,醉生夢死,早已習以為常,但梁國的崛起是來自最底層的崛起,不是乞活軍,便是流民、賤民,這讓鐘鳴鼎食的士族們難以忍受。

  梁國存在一日,他們的根基便永遠不會牢固。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朝與狄梁勢不兩立!」桓溫一臉正色道。

  庚戌土斷持續了快兩年,江東元氣恢復不少。

  桓溫更是實力大漲。

  梁國的日益強大,令江東士族人心惶惶,緊緊的團結在他身邊。

  如今的桓溫恰如當年的司馬昭,只缺一個名分。

  「狄梁強盛,必圖江東,如今江東士氣已復,兵甲錢糧已足,當戮力王室、克復神州!」謝尚拱手道。

  當年王導與諸士族衣冠南渡,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顗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

  聞者皆相視流涕,唯有王導愀然變色:「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泣邪!」

  遂留下新亭墮淚之典故。

  「戮力王室,克復神州」遂成江東精神支柱。

  南渡以來,祖逖、庾亮、褚裒、殷浩、桓溫相繼北伐,雖然因內部掣肘,大多倉皇北顧,但江東一向不缺北伐的勇氣。

  當然,桓溫北伐是真,借北伐之名行司馬懿之事也是真。

  種種因由,讓江東北伐的各種條件基本成熟。

  不過就在此時,有人發出不一樣的聲音,「江東方有起色,梁人銳勢正勁,此誠不可與其爭鋒,不如修養民力,以觀天下之釁!」

  桓溫目光掃過去,發現是王彪之,心中暗怒,此人是會稽王司馬昱的黨羽,當年與司馬昱、殷浩、荀蕤沒少給桓溫添堵。

  「依王領軍之言,何日北伐?」桓溫逼視王彪之。

  王與馬共天下,王彪之出身琅玡王氏,極有遠見,曾預言殷浩北伐必敗。

  北伐他是贊同的,但桓溫北伐就另當別論了。

  「何日北伐當依天下形勢而論,不可魯莽,莫非桓公忘記北伐關中之敗乎?此次北伐若有不測,只恐梁軍渡江而來!」王彪之直接翻起了舊帳。

  「今日不伐,明日不攻,神州何日克服?」桓溫眼中怒氣翻湧,卻無可奈何。

  王彪之不是一個人,背後有一群人,桓溫動他,自然要思量思量。

  更何況王彪之也不完全反對北伐,「時機未至,安可強行北伐?彪之乃是為桓公計,為國家計!」

  眼看氣氛僵持,郗超向桓溫使了個眼色,「王領軍公忠為國,江東之福也!」

  桓溫臉色變了變,收起慍色,「王領軍之言是也,北伐當依天時而定,王領軍才幹過人,不如調入軍中,一同參決軍機。」

  王彪之留在朝堂上只會壞事,而將他弄到身邊來,朝堂上少了一個隱患。

  桓溫北伐之心早已不可更改,更不可能停下前進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