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戰損

  第22章 戰損

  回到山寨,李躍全身發寒,頭腦昏沉。

  連場劇斗,又淋了近兩個時辰的暴雨,五月的暴雨,猶帶著寒意,如果不是身體強壯,早就一病不起了。

  昏沉中,感覺有一雙柔軟的小手在為自己擦拭身體。

  又餵了熱湯。

  照顧了一夜,第二日晌午李躍出了一身大汗,人才好轉了一些。

  睜開眼就看到月姬累的伏在床沿邊睡著了。

  不用想就知道昨夜她照顧了自己一宿。

  掃視屋子,李躍一愣,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明淨的窗扉,一塵不染的竹地板上還鋪著地毯,兩張畫著仕女的屏風立在左右,屋子正中一尊螭紋銅爐里升起裊裊青煙,幽香撲鼻。

  幾個木案上整齊的堆滿了竹簡,有半個屋子之多,其中一個木案上居然放著泛黃的紙書。

  牆壁上還貼著一副書法,各種奢華之物濟濟一堂……

  屋子不僅奢華,還寬敞的有些過分了,住上四五十人都沒問題。

  此屋自然是趙廣的,雖是個土匪頭子,卻極愛附庸風雅,平時就喜歡儒生打扮,一身儒袍,常帶著一頂不倫不類的進賢冠,以顯示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道已經成了死鬼的趙廣識不識字。

  生活作風往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山上這麼多人啼飢號寒,趙廣卻抓住一切機會享受,難怪要投降羯人換取榮華富貴了。

  李躍略掃了一眼,沒興趣在這些東西上花費時間。

  輕腳走到屋外,兩個人高馬大的部眾提刀守護在門前,見到李躍,目光崇敬。

  暴雨已經停了,不過天空依舊昏沉沉的,到處都是潮濕的水汽。

  「找到孟頭領沒有?」沒有孟開的消息,李躍的心總感覺懸著。

  兩個護衛面面相覷,顯然這些事情不是他們能知道的,「不、我等不知。」

  正在此時,周牽趕來,「可喜可賀,李頭領安然無恙。」

  「尋到我兄長否?」

  周牽拱手道:「崔頭領昨夜帶人在南山搜尋,到現在還未歸!」

  都過去一夜加一個上午了,還沒找到,希望不大。

  李躍心中一陣難受。

  周牽安慰道:「孟頭領吉人自有天相,沒找到屍體,就說明人還活著。」

  也只能這麼想了。

  羯人俘虜他的機率不大,以當時戰場的環境,羯人若是抓住了他,肯定直接報復。

  孟開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沒有帶回去的價值。

  既然沒被羯人俘虜,又沒發現屍體,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孟開自己走了……

  留在山上,與自己的矛盾只會加劇,因為他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

  跟乞活軍的關係不好,而自己救了薄武,又擊退了羯人,聲望大漲,他夾在中間,自然難受。

  李躍心中一嘆,回想起戰前孟開落寞的背影,可能那個時候,他就有了去意。

  「山上傷亡幾何?」

  只要孟開還活著,一切就都還好,總會有再見的時日。

  周牽趕來,正是為了稟報此事,「各部陣亡七百七十三人,輕重傷一千六百人,殺敵六百一十九人,俘虜五十七人,繳獲盔甲刀矛弓箭盾牌等共三千餘件,其中鐵甲五百三十一套!」

  整個黑雲山加起來也就三千不到的部眾,陣亡近八百,傷了近兩千,基本就是人人帶傷了……

  這還是在有天時地利的情況下……

  李躍一陣心痛,這代價未免有些慘重了,重傷的人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山寨事務,就有勞周頭領了,在下趕緊搶治傷卒。」

  周牽如下屬般拱手一禮,「頭領放心。」

  這麼短的時間,能把數據統計到個位數,而且熟記於心,已經說明了他的能力。

  這年頭不缺提刀的莽夫,卻非常缺周牽這種幹才。

  後世常說治天下,一個縣的人才就夠了,黑雲山上也是藏龍臥虎。

  李躍帶著人趕到傷兵屋舍。

  房屋依舊髒亂,一進裡面,就嗅到了一股霉味和腐臭氣味。

  很多人連一張草蓆都沒有,就那麼躺在潮濕的地上,眼神麻木,仿佛他們自己放棄了自己。

  直到看到李躍趕來,眾人的眼神才有了一絲溫度和光彩。

  「頭領!」

  「寨主!」

  傷兵們驚喜的喊道,有些人眼中淚光閃閃。

  這些人在戰場上面對裝備精良且兇殘的羯奴不皺一下眉頭,卻在這個時候流下眼淚。

  李躍一時大為感觸,「有我李躍在,就不會不管你們!」

  傷兵們大喜,紛紛感恩戴德起來。

  「將趙廣的屋舍清理出來,作為病舍,再熬些肉粥,燒些熱水。」

  趙廣屋子李躍實在住不慣。

  一來是死人的東西太晦氣,二來太奢華容易腐蝕鬥志。

  人享受多了,就不願玩命了……

  現在的李躍一言既出,有的是人效力。

  屋舍很快就清理出來,傷病們也在家眷的抬扶下,換到了趙廣的屋子。

  上樑不正下樑歪,趙廣屋子周邊的幾間屋舍都不錯,全部作為病房用。

  裡面的東西都被清理出來,竹地板上早已鋪上了草蓆,地毯當成了被褥,趙廣的大床,在李躍的建議下,分給受傷最重的薄武。

  從趙廣屋舍、地窖裡面弄出來不少東西。

  錢帛、金銀、鹽、酒等,最過分的居然有一千多石粟和豆,難怪他的手下一個個都面色紅潤,原來是藏了私貨。

  有些這些東西,山上缺糧的燃眉之急算是解除了一半。

  能用的都拿去用了,書籍李躍自己留著,亂世中,這東西金貴,有時間還是要翻一翻的。

  「可惜……」月姬在身後嘟噥了一句,眼神甚是不舍。

  她能識文斷字,還通醫術,自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女。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沒到享受的時候。」李躍可不想步死鬼趙廣的後塵。

  用他的東西收買人心,不是更好?

  月姬溫柔道:「頭領所言甚是。」

  傷員有一千多人,能站起來的早就站起來了。

  不過仍有七八百人,這麼多人靠李躍和月姬兩人顯然忙不過來。

  所以乾脆從家眷裡面挑手腳麻利的年輕女子,分成兩組,李躍一組,月姬一組,邊看邊學。

  輕傷的,清洗之後直接以烙鐵烙了。

  重傷的才縫製傷口。

  有些傷到了內臟,沒有麻沸散,疼也能把人疼死。

  而且人在劇疼的時候回掙扎顫抖,手術根本沒法做。

  李躍心中一嘆,只能簡單包紮,聽天由命。

  不過這些傷員全都心裡有數,早已看淡了生死,只求李躍能照顧好他們的父母和孩子。

  「諸位放心,從今往後,你們的父母子女,不會再挨餓受凍。」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中其實並無多少底氣。

  這世道上的事,誰又能說的清?

  無非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不過,在李躍說出這番話時,一直昏睡在床的薄武的眼皮動了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