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爭

  第133章 爭

  一陣春風拂過戰場,也吹動梁犢的滿頭亂髮。

  主營被攻陷,他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神色。

  叛軍的核心戰力並未遭受損失,八千高力禁衛還在前陣血戰,他麾下還有萬餘高力禁衛。

  這是他翻盤的希望。

  不,其實他從未考慮過什麼翻盤,從起兵時,心中所思所想便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攻陷鄴都,殺石氏滿門。

  不達成此願,死不瞑目!

  越是靠近鄴城,心中的仇恨越是熾烈。

  在關中受到的虐待、折磨,早已扭曲了他們的心性,唯有殺戮才能平息心中的仇恨。

  「石斌、李農、姚弋仲、蒲洪欲取我頭顱,今日就讓他們看看,誰先死!」梁犢提起大斧,眼神中死氣更加沉重,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情感,只有仇恨、殺戮和扭曲。

  而他身邊的高力將領們也大多如此。

  「都督欲先取誰人頭顱?」一員高力將領道。

  梁犢獰笑道:「害我等顛沛流離,受盡折磨者,虎也!如今石宣、石韜自相殘殺,我等今日就是死,也要再誅殺石虎一子!」

  當初在雍城,餓的精疲力盡,手無寸鐵,不是一樣擊敗了劉寧的數萬大軍?

  長安之戰,石苞五六萬的精銳出城野戰,同樣被殺的人仰馬翻。

  所以高力諸將並不認為自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們雖是羯人,卻同樣對石虎恨之入骨。

  「此戰,先斬石斌,再殺李農、姚弋仲、蒲洪!」梁犢舉起斧頭。

  「殺、殺、殺!」周圍軍將低沉嘶吼起來……

  北面。

  兩支騎兵猶如兩天長蛇一般在黃河之南絞殺。

  姚弋仲的羌騎弓馬嫻熟,裝備精良,但八千羌騎面對四千高力騎兵時,卻並未占到多少好處。

  高力禁衛人人擅射,隔著一百多步的距離,竟然能精準射中馬背上的羌騎。

  一個照面,姚弋仲就損失一百多人,心疼的他直哆嗦。

  憑藉輕騎的優勢,遠遠脫開了距離。

  「可恨、可恨!」姚弋仲在馬上大罵。

  姚襄追上老父勸道:「兒以為,賊軍已成籠中困獸,不必急於一時,梁犢與蒲洪廝殺,兩敗俱傷,我軍何必主動送上去?」

  「啪」的一聲,姚弋仲一馬鞭抽在姚襄身上,「陛下帶某恩重如山,位居人臣之上,今國家有難,老羌豈能袖手旁觀?蒲洪何等人也?若梁犢人頭為他所取,兒郎們豈不白死?」

  姚襄身上穿著盔甲,這一鞭雖重,卻並不傷及皮肉,「陛下若在,大人忠心國事理所當然,若陛下不在又當如何?」

  石虎對姚弋仲有恩,但對姚襄卻沒有。

  石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人盡皆知,他一死,他的兒子們能繼續如此對姚弋仲?

  而且姚弋仲已經七十,他不用考慮太遠的事情,姚襄卻不得不考慮。

  果然,姚弋仲神色為之一沉,石虎一死,羯趙必然大亂,這是他當著石虎的面說的。

  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子孫計。

  一陣春風襲來,姚弋仲白髮飛舞,目光如劍,「那就先取梁犢人頭,為汝進身之物!與你五千騎,不成功,休來見我!」

  姚襄已經是羯趙的驃騎將軍、豫州刺史、新昌公,但這些還不夠。

  梁犢掀起偌大的叛亂,震動天下,斬下他的首級,必名動天下,屆時北國大亂,名聲便是本錢,可招攬無數人前來歸附。

  「兒此去必斬梁犢人頭而歸!」姚襄身長八尺五寸,垂臂過膝,文武雙全,擅籠絡人心,時人稱其有孫策之儔。

  既然有孫策的才幹,自然也會有孫策的雄心。

  八千羌騎一分為二,折轉向西,然後向南,在高力禁軍右側游弋、盤旋,仿佛天上嗅到血腥氣的禿鷹……

  整個戰場,最憋屈的莫過於蒲洪。

  原本打算跟在石斌和姚弋仲後面,沒想到賊軍如此生猛,一見面二話不說,趁大軍立足未穩,果斷髮起猛攻。

  石斌一向自負英勇過人,麾下三萬鄴城中軍,措手不及,被賊軍殺的人仰馬翻。

  還險些衝到牙纛之下,牙纛一倒,這場大戰也就結束了。

  石斌本人也撤到後方……

  千鈞一髮之際,蒲洪不得不挺身而出,擋住了賊軍的鐵騎,勉強擋住了賊軍。

  表面看,蒲洪略占優勢,實則苦不堪言。

  尤其是最前面的一排持斧力士,力大無窮,一斧下去,人甲俱碎,殺傷力極強。

  大戰一個多時辰,已經有五六百餘氐族精銳倒在巨斧之下。

  而這些人都是蒲洪精心培養,留待以後起兵之用……

  「莫非是姚弋仲、石斌故意害我?」蒲雄黑著一張臉。

  這些年蒲家沒少被殘害,蒲洪的十幾個子侄,被石虎以各種手段陰險殺害,只剩下蒲健和蒲雄兩根獨苗……

  這一戰原本跟他們沒多少關係,卻莫名其妙的被推到前面,姚弋仲的羌騎不來支援也就罷了,石斌竟然也率中軍在後觀望起來。

  蒲健寒著臉道:「依兒之見,何必擋在前面,不若放開道路,放梁犢東進,與石斌爭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軍跟在梁犢之後,直取鄴城!」

  羯趙的虛弱在一戰徹底暴露出來。

  蒲健在枋頭一向以膽大而著稱,跟蒲雄的沉穩截然相反。

  「你二人見識何其淺薄也?梁犢起兵,先破長安,再破洛陽,天下震動,我軍若能斬其首,破其軍,則北國人心盡歸我矣!況且,廝殺如此慘烈,豈能說退就退,說讓就讓?這一戰不是為石氏打,而是為我蒲家打的!」蒲洪眼神掃了掃兩個兒子,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大人雄才大略,兒不如矣!」兩兄弟同時拱手。

  「爭天下,爭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心,你二人務必謹記!」蒲洪取下腰間長刀。

  「兒謹記。」

  刀鞘平平無奇,黃銅吞口上還有淡淡的綠鏽,一看就有不少年頭。

  蒲洪緩緩拔刀,刀刃上滾動著一抹暗紅,明顯是飽飲人血而致。

  「某今日便用此刀斬下樑犢人頭!」一刀在手,整個人的氣勢也就變了,眼神比刀更鋒利。

  今天星期一,有些忙,兩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