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的眼前沒了白布還有些不習慣。
眼睛試探地睜開,感受到白光的瞬間就有些激動。
他的眼睛,好像好了。
國師平日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這細微的激動是逃不過場上兩個老油條的。
國師眼睛好了,但心在不宜接觸強光,他將小糰子抱到桌子上,將白布重新遮住眼。
「國師,怎麼樣?」皇上有些激動地問。
蒙上眼之後,國師眼底的複雜無人可窺見,「她確實是宋國的小福星。」
皇上和安王眼中皆是一喜。
特別是皇上,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太好了,老天待我宋國不薄。」
「等到祈雨祭壇布置好了還望陛下帶著小福星一同求雨,同時,也要讓百姓同樣在那個時間一同放下手中事去祈禱,那樣老天爺才會聽到更多的祈願。」
「記住,心誠則靈。」
國師最後囑咐這句話。
皇上欣喜應下。
嘉嘉這一覺睡得極其短,醒來的時候安王剛從國師手上將嘉嘉接過來。
「皇上,不好了皇上,永和宮那位又自縊了……」宮人再次火急火燎地衝進來。
嘉嘉和安王離得近,都聽到了這句話。
而國師是自身有點本領,也聽到了。
皇上一想到永和宮就心生厭煩,連帶著原本憐惜的德妃也厭煩上了。
只會使用這種哭鬧的手段求他心軟。
【德妃娘娘又鬧了啊,她這是非要給自己作死嗎?還是覺得周太醫入獄了馬上就要死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會真相大白了嗎?】
【不過也是,三皇子是周太醫的兒子這件事,除了周太醫和德妃,就沒有第三者知道了。】
轟隆隆,一道晴天霹靂正中皇上,將他劈得外焦里嫩的。
他給周太醫養了十五年的兒子!
皇上的眼睛紅了。
是被氣的。
安王抱著嘉嘉的手輕輕收緊低著頭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怕自己表情一個不對就被皇兄打死。
而面前的國師也聽到了這心聲,開始了極致的沉默。
他聽到了這種皇家秘聞,是不是會被滅口啊。
不過他覺得皇帝雖然後宮三千佳麗,膝下兒子成群,但是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屬實是個保持懷疑的因素。
【唉,皇帝伯伯太慘了。】
嘉嘉第N次在心中可憐。
皇上的眼眶就紅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還記得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面前是他宋國最尊敬的國師,身旁是他最器重的弟弟。
不知道嘉寧公主缺不缺爹。
他想殺人了。
最後安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國師塔。
只知道他回過神的時候,皇上早已離去。
他看了眼天空,風雨欲來啊。
該早點回家收衣服了。
他抱著嘉嘉停都不帶停頓的,步攆都不坐直接跑出宮。
身邊跟隨的宮人是上次那一批:……(見怪不怪)
步攆:你清高,你不坐,你跑得比四條腿快。
——
皇上提著劍衝到德妃宮裡的時候,德妃脖子上那紅痕鮮艷刺目。
也讓他心底愈發嘲諷。
宋喻瀾都不是他兒子了,那宋喻附會是?
德妃看著皇上提著劍衝進來,嚇得花容失色。
「皇上,你這是要做什麼?」
外邊的宮人都攔不住皇上,齊公公更是勸得口舌發乾。
她臉上還掛著恰到好處的眼淚,將掉不掉的,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很。
皇上突然想起自己最開始喜歡德妃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的美貌因為她哪怕哭相都是極美的。
但這極美的哭相,再一次成了刺向他的刀子。
她在周藤青懷裡是不是也這樣哭的?
皇上抬劍朝著德妃砍去。
德妃坐在床上無處可躲。
齊公公的奮力一拉,皇上的劍尖在德妃面前划過,落在被子上,原本串好的佛珠再次斷了,噼里啪啦的滾落在地,清脆悅耳。
德妃此時此刻再沒有慢條斯理撿珠子的興致了,長睫掛著的淚終於是掉落,「皇上,臣妾剛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皇上想的不是安慰臣妾,居然是想殺了臣妾,那臣妾不如剛剛自縊直接走了算了。」
「何必髒了皇上的劍。」她用帕子捂著臉輕輕抽泣。
「好啊你去啊,朕看著你自縊。」
德妃錯愕地從帕子間抬頭。
心中的惶恐成真。
「臣妾是做錯了什麼,皇上竟要讓臣妾死?若是如此恨臣妾,那為何當時還要救臣妾不如讓臣妾隨著傅兒一起死了得了。」
「你這麼說,朕倒真有一絲的後悔。」皇上冷笑。
德妃看著面前的枕邊人,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皇上,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朕從始至終沒有變,變的是你魏安寧!」
德妃想不通發生了什麼。
「需要朕來提醒你嗎?周藤青,宋喻瀾。」
德妃瞳孔驟縮面色驚駭,皇上心中的一絲僥倖徹底破滅。
「你這個蕩婦!」
德妃冷笑,眸中含著熱淚,「我是蕩婦?呵,宋景宸,你別忘了我會這樣是因為誰?」
「要不是你那日為了籠絡他們,在府中宴請還讓他們留宿,我會被人玷污?」
因為那日她挺困的,也沒看清是誰進屋了,一夜過後,她看清枕邊的人是誰的時候,自盡的心都有了。
皇上:「就算是那樣,你有必要留下這個賤種嗎?」
「是我想留的?我幾次想流了他,誰知道這個小畜生命這麼硬?後面被你們知道了,還非要我留下來,算起來是你宋景宸自願戴綠帽子在頭上的。」德妃聲聲泣血。
皇上臉色依舊很差,「你不是害死過我幾個妾室的孩子嗎?你要真不喜歡他,生出來後你還會下不了狠手?」
「幾個妄圖憑子上位的丫鬟,留下來也不過是髒了你的血脈。」
德妃突然又釋然一笑,「皇上你果然是涼薄之人,不愧是當年幾乎殺了全部手足的人,夠冷血,夠狠心。」
「可誰料我喜歡的就是你這涼薄的樣子呢。」德妃將眼角的淚抹掉,臉上掛著與宋景宸初見她是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
但是又帶著一絲的果斷。
手慢慢往枕頭下探。
「既然你知道了一切,那我也不想瞞了,我也累了。」
「宋喻瀾確實是我和周太醫的兒子。」
「不過宋喻傅……」她突然頓了頓,蒼白的唇咧出一個笑,「你猜他是不是你的種?」
宋景宸視線晦暗,不語,顯然也是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的。
「他不是。」說完她將枕頭下的毒藥取出來,一飲而盡。
很快,劇毒的痛就席捲五臟六腑,怕疼的她張口下意識想喚:「宸郎,我痛。」
但是一張口就是大口的鮮血吐出來。
她也在一瞬間看清楚了皇上冷漠至極的表情。
她靠在床上,任由淚水模糊眼眶。
宸郎啊宸郎。
你可真是涼薄啊。
居然從始至終都沒有信過我。
你不知道我的性格嗎?
我說的都是氣話。
傅兒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不然我為什麼會每日禮佛?不是為自己贖罪,是為了能讓傅兒重新回到我的腹中。
因為是我與你的第一個骨肉,所以我愛他,憐他,喜他。
……
皇后和太后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提著劍站在屋中央的皇上,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瞪大眼沒了氣息的德妃。
皇后哪曾見過這世面,險些暈厥,得虧旁邊你的紫采及時扶住了她。
太后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而是冷著臉看向皇上,「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一宮妃子無緣無故死在宮中,你如何向世人交代?更何況,你要如何向魏鴻儒交代?」
德妃是當世鴻儒之女,雖然此時鴻儒不在宋國境內但遲早會回來。
唯一的女兒突然暴斃,要如何跟人交代?
交代不清楚,那學子的筆桿子一人一下都能將皇上給戳死。
皇上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他重重地閉眸。
「德妃突發疾病暴斃,朕心疼難忍,也病了,纏綿病榻。」
「追封德妃為賢德貴妃。」
皇上每說一個字就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厲害。
每一個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說完這些之後,他就拂袖離開。
太后和皇后顯然不知道這裡面的內情,但事情徹底解決之後,她們心中的石頭也徹底放下了。
給全宮上下都封了口,該處理掉的處理掉,一時間,永和宮裡面多了不少的哀嚎聲。
三皇子不是皇嗣,皇上看著就煩,也秘密處決了。
而德妃身邊的老嬤嬤,皇上本想一起處置的,太后勸下了,太后和她談了一夜,最後放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