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寨這件事本就滋事重大，那日押送了三百多人回來，其中有三四十位婦女和稚兒。
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瞧見了，百姓除了關心那些山匪的下場還關心受害者的下場，若是沒處理好，恐生禍端。
故而刑部尚書才會將此事提到朝堂上來。
宋國這幾年本就多災多難，除卻上個月一連幾日的暴雨之外，沒有再天降甘霖了，很早之前就有風聲傳出猜測會不會是因為當今聖上德不配位，老天才會用此法來懲罰宋國。
若是這件事情沒處理好，難免又會被有心之人拿來利用。
皇上眉目微沉，場上的大臣們也紛紛垂首思考對策。
若是讓嘉寧公主出面也只能解決那名女子的事，還有那孩子該怎麼處理。
殺不得又不能讓人跑出去，那副可憐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室虐待他。
嘉嘉才將碗裡的羹湯喝盡了，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邊，從那一頓美食中掙扎出來，問道：「周姐姐要見窩？」
那些被帶回來的姑娘裡面沒有一個姓周的，刑部尚書便自動帶入了那整日尋死的女子。
「是的。」
「公主知道那名女子的身份？」
刑部尚書語氣染上一絲迫切。
嘉嘉輕頷首，「知道呀，周姐姐的名字叫宛若。」
「公主可知道那周宛若的家住何處？」
「她沒有家了，她的父母，丈夫，以及孩子，全部被季天霸給殺了，一個親人都沒有。」
嘉嘉認真地看著刑部尚書，「周姐姐心存死志，季天霸死了，仇也報了，自然不想活了。」
「甄伯伯不想讓周姐姐死？」
場上所有人：誰會想讓人死啊。
「自然。」
「甄伯伯要做壞人？」
刑部尚書一頓，這話如何接，接不了一點。
他只能求助的視線朝上方的九五之尊身上落，祈求能得到拯救。
皇上清嗓問道：「能活著自然是活著，嘉嘉有什麼辦法可以喚起她的神志嗎？」
嘉嘉搖頭攤手：「沒辦法。」
【全家人都死光了，清白也沒了，每夜入夢都是親人慘死，自己被凌辱的畫面，又如何能入眠，如何敢獨活在世上。】
嘉嘉說的是書上關於周宛若的心底想法。
而且從周宛若大仇得報之後，嘉嘉就沒在她身上看到什麼生機。
那沉痛的命運只是聽著，就會讓人覺得心中壓抑，憤懣。
經歷過這些，如何能活得下去。
朝堂上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又莫名有些壓抑。
皇上頗為頭疼地閉了閉目，片刻後緩緩睜開，「嘉嘉一會下朝的時候去一趟刑部，看看那位姑娘有什麼話要說，如果可以能陪她多聊聊天，讓她多點生息。」至少不能讓人在這個關頭上死了。
「獎勵一座金兔子。」
嘉嘉正準備拒絕，聽到那金兔子的時候，眸子頓時一亮，不過很快就暗淡下來，漂亮的眸子水盈盈的，又綴滿了糾結。
嘉嘉應得太快了，又怕完成不了。
「量力而為。」皇上也知道這事情有帶點勉強，擺手道。
「甄伯伯，窩們現在就去吧。」
刑部尚書低頭瞧著小傢伙晶亮的眸子。
小公主，還沒下朝呢，去哪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最後還是皇上先鬆口。
「沒事匯報就下朝吧，另外一個少年的身世繼續去調查，人繼續交給刑部監管好。」
退朝之後，幾人一同到了一座庭院。
刑部尚書身邊跟著嘉嘉，嘉嘉後邊跟著安王。
刑部尚書是看安王一看一個不順眼，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但是對於嘉嘉神情緩和了些。
「嘉寧公主，那位周姑娘就住在這個屋內。」
見刑部尚書過來，守在門口的侍衛才上前來匯報今日的情況。
短短一個時辰，周宛若醒來又撞牆了，不過被餓的沒什麼力氣，也被及時攔下來，所以傷得不重。
刑部尚書面色不變，只是輕頷首表示知道了，「人醒著嗎？」
「剛剛還醒著。」
「把門打開。」
「是。」
嘉嘉入了屋就瞧見床邊看守的兩個婢女，皆是身強體壯的，與床上那瘦弱脆弱的仿佛一碰就散的人對比明顯。
床上的人毫無生息地躺在床上，湊近便能瞧見她臉上，以及腕上，脖頸上的自殘痕跡。
那比牆還白的臉上有乾涸了血跡的疤，黑眸也黯淡無光，呼吸微弱，胸膛起伏依然。
來的不管是誰似乎都並沒有辦法引起周宛若的一眼施捨。
「你們能救一次，還能救一百次嗎，我活著也是浪費糧食和朝廷的人力。」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糙和啞，但如今更多的是虛無縹緲的氣音，若是屋裡吵些，她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嘉嘉瞧著比之前更為瘦的人，滿是心疼。
她輕輕握住周宛若那骨上裹著層皮的手，第一次覺得筋絡如此清晰。
「周姐姐，似窩，似嘉嘉來看你啦。」
嘉嘉的聲音也很輕，生怕嚇到她。
周宛若極為緩慢的轉頭，那一潭死水的眸子裡面像是被投進了一顆星星，突然迸發出一絲的光亮。
這讓看守她的兩位婢女和刑部尚書皆是驚奇。
「小恩人。」周宛若抬起手抓著嘉嘉，激動得渾身發顫。
別看她的動作看著激烈，但因為許久沒正兒八經吃飽，所以力道也輕。
「窩聽說周姐姐找窩？」
嘉嘉瞧她要坐起來又乏力地倒下。
陣陣打鼓聲傳入耳中，不止嘉嘉愣住了，連帶著周宛若都覺得有些郝然，但是她沒力氣臉紅。
「麻煩甄伯伯派人去做些吃的過來，周姐姐餓了。」
刑部尚書下令下去。
周宛若抓著嘉嘉的手，一字一頓道：「不用，我不吃，我就找你，說幾句話。」
就這幾個字，也幾乎耗盡了她的全部力量。
她已經快兩日未吃飯了，期間婢女強硬地餵了點米粥，皆被她吐出來了。
「不聽不聽，你不聽我不聽。」嘉嘉捂著腦袋搖頭，頗有些無賴的樣子，頭上的帽子都被她甩下來了，被旁邊的婢女眼疾手快地接住。
在嘉嘉的無賴和強硬之下，周宛若還是喝了碗小米粥。
只是這樣，就讓刑部尚書那雙滄桑的眸子裡面泛起了淚光。
「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一如既往的欠扁話和熟悉的腔調落在刑部尚書耳中，那淚瞬間被憋回去了。
他咬牙切齒道：「安王若是無事可以先回去，嘉寧公主下官自會完好無損地送回去。」
「本王閒得很，不用甄尚書為本王操心。」
呸，誰為你這個老狐狸操心了。
刑部尚書才發現自己離安王有些近，直接往身邊邁開一大步。
兩人的距離頓時被拉開了。
安王瞧見了也無所謂。
周宛若喝完那些粥之後，也有了些力氣，能坐起來了，她緊緊抓著嘉嘉的手，眼中含著淚光，直接調整自己的姿勢，跪著朝嘉嘉磕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