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噩夢

  另一邊, 玄猙聽從白秋的吩咐,暗中去了禁地查探,果然發現了蹊蹺之處。【Google搜索】

  「那裡的確不對, 我懷疑江文景藏身於此,但我不敢打草驚蛇, 沒有再靠近。」玄猙說到此, 冷笑道:「他倒是膽子大得很, 敢如此鋌而走險,闖入我主人的住處,真是嫌命長了。」

  玄猙的語氣壓抑著怒意, 他們找了他二十年卻一無所獲,江文景此舉, 何止是對衡暝君, 對整個魔域都是一種挑釁和諷刺。

  從未見過如此噁心之人!

  白秋一隻手握著玉簡, 凝視著青燁安靜的睡顏,壓低嗓音道:「那就先不要打草驚蛇, 假裝沒有發現,免得江文景跑了, 他現在還留在那裡,估計是還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等我來魔域, 我們再一起解決江文景。」

  禁地之下並無任何特殊之物, 如果有, 那就是她前世的屍骨。

  她猜,江文景估計是想要此物。

  至於為什麼,她已經拜託宋顏去查閱古籍了,希望可以找出些什麼線索來。

  玄猙微微一驚, 「我們?您難道真的不打算告知主人?」

  「先不要告訴他。」白秋思索道:「我從宋顏那裡得知,江文景手上有把匕首,專克魔靈,所以青燁去會有危險,但我不會,他向來衝動,做事不計後果,我不放心。」

  說來也是心情複雜,從前都是他不放心她,如今她反倒操心他來。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即使那個人再強大,他的方方面面,她都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她連他吃飯睡覺都不甚放心,時時刻刻都掛念著他,怕他過得不夠好,也怕他受到任何傷害。

  白秋撫摸著青燁散在她腿上的發,心裡嘆息,什麼時候他能一直像現在這樣乖就好了。

  而另一邊,玄猙緊緊握著玉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一邊的白禾都疑惑地看了過來,驚訝於他此刻掙扎的神色,玄猙驀地閉目,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玄猙平日,從不欺騙違逆主人……我只幫您這一次。」

  他也瞧出來了主人的衝動,這千年來的點點滴滴,他都看在眼裡,主人飽受折磨,而他身為主人最親近信任的下屬,也從未幫到過主人什麼。

  這一回,他選擇站在白秋這一邊。

  「好。」

  白秋與他說好,掛掉了玉簡,仰著頭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抬手撤走結界,默默注視著睡著的青燁。

  青燁這一覺睡的頗久。

  的確是累著了,受了深重的傷,他的背脊如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要被活生生扯斷,她的懷抱如故鄉般溫暖繾綣,輕柔地包裹著他,讓他甘願沉溺其中。

  好像浮在一片雲上,就連叫囂著痛疼的心臟,也漸漸失去了知覺。

  常年少夢的他,卻做了一個夢。

  他醒來,抬眼發現自己躺在熟悉而陌生的地方,那是他從前的洞府,熟悉的靈魂帶著陌生的面龐,撫摸著他的發,沖他抿唇一笑,「你醒啦?」

  她杏眸澄澈,笑起來唇紅齒白,三千青絲被一根釵子斜斜挽著,白玉質感的玉釵,絞著那青絲烏黑髮亮。

  他坐起來,對上她粲然的笑容,扭過頭,睫毛翩躚一下,「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他睡著時,這樣望著他?

  她伸手攏了攏他鬢邊落下的發,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青燁,你有家麼?」

  「家?」他疑惑,望著她搖頭。

  她說:「我有一個家,已經離家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記不起家人的音容笑貌了,我好想回家啊。」

  他微微一笑,說道:「如果你想回家,我陪你一起。」

  她望著他,唇瓣露出一絲奇怪的笑來,搖頭道:「我想自己回家。」

  「青燁,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她朝他勾了勾手指,笑道:「我回家的那一天,你就飛升吧,我們各自到各自應該去的地方去。」

  他臉色僵了一下,本能地抗拒和她分開,抿唇冷道:「我不——」話還沒說完,她的面容逐漸轉淡,如逐漸褪色的畫卷,他臉色驟然慘白,慌亂地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到。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鮮明的眉眼在他的眼底一點點消散。

  青燁一個激靈,驀地睜眸。

  他發現自己又是躺著的。

  周圍的環境又變了。

  是人間的小閣樓。

  窗外的風拍打著窗欞,燈籠搖晃,映著熹微的晨光,他恍恍惚惚睜開眼,看到撫摸著他頭髮的白秋,她安靜地坐在黑暗的床帳里,眉眼恬靜。

  瞧見他醒了,她沖他抿唇一笑,「你醒啦?」

  一樣的神態,一樣的語氣,連姿勢都一模一樣。

  他一時怔住,柔順地平躺在她跟前,微微撐起手,驀地用力地攔腰抱緊她,用力之大,很不得將她狠狠掐死在懷裡。

  「啊……」白秋嚇了一跳,心臟砰砰地跳,輕微地掙扎了一下,他卻把她扣得更緊,像溺水之人抓著浮木,仿佛這是唯一的生機。

  他幾乎是兇狠地、在她耳畔咬牙道:「你敢消失,我就將整個天下翻過來,殺了所有人。」

  突然間怎麼這麼凶?

  她一下子慌了起來,縮在他懷裡不敢動,以為是他知道了她瞞著他聯絡玄猙的事,就因為不告訴他,他就這麼生氣麼?

  她腦子混亂地去想怎麼和他解釋。

  還沒想好,他冰涼的臉頰貼著她的頸子,又陰鬱地問:「還敢回家麼?」

  回家?

  回哪門子的家?

  「啊?」白秋逐漸回過神來,趕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疑惑道:「你說什麼胡話呢?我什麼時候說了要回家?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她掙扎著推開他的肩,捧著他的臉,和他對視著,鼻尖相抵,雙眸挨得幾近,連睫毛都要掃到對方的臉上。

  她看到他眼底翻騰的偏執和痛苦,好像被什麼東西魘住了一樣,嚇得她又趕緊在他臉上拍了拍,「青燁?你醒了麼?」

  搞什麼,平白嚇了她一跳。

  青燁被她拍著連,看著她清亮的杏眸,混沌的眸色逐漸清明過來,後知後覺地和她的眼神對上。

  小白的眼睛裡,沒有那些意味不明的哀涼訣別之意。

  她熱烈地、溫柔地、用關心的眼神看著她。

  前世今生不一樣了。

  前世是歷經滄桑,絕望哀涼,永墮深淵。

  今生是重生與救贖,是揚州的春光,是日頭燦爛的驕陽。

  青燁閉上眼,眉頭緊緊皺著,白秋以為他的狀態更差了,更加努力地拍著他,青燁捉住她亂來的小手,睜開眼睛,還是不由分說地把她抱得更緊,低低道:「……沒什麼,做了個噩夢。」

  夢到了以前,沒有得到她的任何時候,對他來說都像個噩夢。

  「……」白秋哭笑不得,又好奇道:「你也會做噩夢呀?堂堂衡暝君,天不怕地不怕,能夢到什麼才慌成這樣?你居然也有怕的東西?」

  「不如跟我說說,你怕什麼呀?」

  青燁:「……」

  他唇角一僵,扭過頭,她又興奮地攀著他的手臂,追著他的眼睛,非要和他對視,好一頓撒嬌亂蹭,「你說一下嘛,你怕什麼?該不會是夢到你在曬太陽吧?我記得你現在不討厭曬太陽了。」

  「還是說夢到從前了?」她想了想,從前他獨自一人的時候,面對那麼多人的圍剿,又忍受著混元玉帶來的痛苦,的確很可怕……她又連忙摸摸他的臉,「不怕啊,現在我陪著你,誰敢欺負你?」

  她誤會了。

  不過青燁也不想說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麼,過分依戀她,顯得很沒面子,只冷哼一聲道:「欺負?向來只有我欺負別人的餘地——」

  她附和道:「是是是,您最厲害了,只有您欺負別人的份,誰敢冒犯您呀。」

  「那也無須你來保護……」他話說了一半,發覺好像不對,又冷笑一聲,面不改色道:「你只需乖乖地在我身邊,不過合體期的修為,還是弱得很,不要給我逞能。」

  白秋心道,她築基期的時候,也不知是誰甘願被她保護著呢。她繼續沒心沒肺地奉承道:「是啊!我有這麼強的靠山,我幹嘛要逞能呢,我應該抱大腿呀!」

  這話好敷衍,青燁又不善地盯了她一眼。

  她每次安慰他,都顯得有些欠揍。

  白秋迎著他的目光,諂媚地笑,說:「渴了嗎?我去給你倒水。」說著就要跳下床,完全忘記了被繩索綁住的一隻手,又被他拽得一個後仰,直接摔進了他的懷裡。

  白秋:「!!!」

  頭頂傳來他低沉清雅的笑聲,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順著她的腰線往上,鑽進了她的衣領子裡。

  他說:「渴了,想喝小白。」

  白秋:「……」

  您昨夜還是小可憐呢,體力一恢復就這樣,真的好嗎?

  --

  白秋原定要早點回魔域的計劃,硬生生地被他突如其來的慾念,往後捱了一整日。

  只是床笫之間,夫妻倆耳鬢廝磨,是最好說話的,她不露痕跡地在他耳畔說,想要回魔域與白禾敘敘舊,白禾是她最好的朋友,二十年不見,甚為想念。

  他一改之前不許她與旁人太親近的態度,直接答應了。

  太好說話了,白秋有些納悶,只當青燁近日對她溫柔不少。

  她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大家都是有法術的人了,吃穿住行都不需要。

  只是這座人間的小院,處處留下了他們生活的痕跡,白秋一時還有些捨不得,離去之前,還特意施了個法術,將這座院子好好地隱藏起來,等著日後再回來住。

  白秋其實還想帶上上次沒喝完的桃花酒,那酒太烈太醇,她酒量又差,上次喝醉收效甚好,她其實還有點惦記……只不過青燁好像猜到了她的小心思,特意檢查了一下她的玉佩,把那酒直接拿了出來。

  他在她哀求的眼神下,冷漠道:「喝酒對身體不好。」

  白秋:???你到底說的什麼屁話?她喝酒對身體不好?那您熬夜對身體好嗎?

  她對這根冠冕堂皇的藤簡直無語,偏偏青燁把那酒放到了院子裡的石桌上,白秋很想搶回那酒,但她和青燁的手是捆著的,她拼命地拽著他,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夠不著那酒壺,指尖離那壺老是差那麼一點點。

  她施法,青燁就打斷她的法術。

  白秋整個人都炸了。

  「你太過分了!」她暴躁跺腳:「你不就是不想被我捆嗎?我又不是每次都耍酒瘋的!」

  青燁嗤笑一聲,微微彎腰,和小姑娘對視著,然後慢慢舉起他們無法分開的那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秋:「?」

  他慢條斯理道:「小白,你知道這叫什麼麼?」

  白秋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什麼?」

  青燁:「作繭自縛。」

  白秋:「……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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