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葉榮進來,正好看到地上雜亂不堪的一幕,頭也沒回便又離開了。
他本以為楚蘭心已經有所變化,沒想到,還是這麼——不成器。
真是不中用啊!
楚蘭心追了出去,連忙解釋道:「榮哥哥,你聽我說——你……」
葉榮連頭也沒有抬,大步離去,只留下了滿臉淚痕的女子。
她心中苦悶,再也忍不住嘶啞著大叫起來,一張小小的精緻的臉上,此刻滿是瘋狂的神色,流露出怨恨和絕望,眼淚橫流,幾近崩潰,只能毫無目的地走著。
丫鬟默默地跟在後面,卻被她厲聲喝住了。
直至入夜時分,此時集市上的人並不多,楚蘭心也沒有很快被認出來。
她跌跌撞撞地走進一家店鋪,想要借酒消愁,以此緩解心中的苦悶。
可她上樓的瞬間卻聽見了那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就是那聲音,將她打入了萬丈深淵。
楚蘭心立馬轉身準備離去,卻被眼尖的老闆娘叫住。
「我當是誰呢?來者皆是客,姑娘,你不會因我勝過你而如此小氣吧!」
媚芙自從上次在雅集一舉成名後,酒樓的生意也好了許多,很多讀書人甚至有時候還喜歡問上她一兩句。
不過她沒有什麼野心,只想守著這個酒樓,日子過得自由自在的便好,她也從來都不想與人爭奪些什麼。
眾目睽睽之下,女子是絕不能臨陣退縮的,若是她離去了,那些人還不知會在背後如何嚼舌根!
此刻那雙腳變得無比的沉重,每走一步都是在與心中的惡魔作鬥爭。
「蘭心姑娘,不如同坐一桌如何?」
竟然還有人願意與她同一桌?
女子抬眸一看,那人正是陳國公的獨子——陳景文。
那次雅集他也是在的,但他和其他人不同,並沒有因此對她落井下石。
楚蘭心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因陳景文家世顯赫,又是國公府的獨子,既然他都幫著楚蘭心說話,樓上的其他人也就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人人都說,國公府獨子能夠摒棄世俗的觀念,是個心地純良之人,如今看來看來確實如此。
「公子,小女子實在是不配……」楚蘭心一副嬌滴滴,可憐的模樣。
男子只是微微笑了笑,溫柔地安慰道:「配與不配,難道是他人說了算?」
陳景文與謝安不同,他自幼飽讀詩書,心地善良,舉手投足般仿佛帶著一絲仙氣。
酒過三巡,楚蘭心便要離開。
離去前她竟然當著陳景文的面大方地向媚芙致了歉。
媚芙心中不免困惑,這還是她認識的楚蘭心嗎?
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子,就算之前她幫過她許多次,也從未聽過她說過一個「謝」字。
「不必客氣,蘭心姑娘,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媚芙不願在這個時候輸了氣節,於是強壓著噁心回了禮。
女子與陳景文道別後,便獨自回了府,可她卻不敢一人入睡,那夜謝安的到來,讓她如今還後怕三分。
於是楚蘭心披了件薄紗在外面,向老夫人的房間走去。
梅姑依舊將她擋在門外。
「我只是想陪伴著老夫人,讓她睡得好些。」
梅姑照例向老夫人通傳,只是沒想到老夫人竟然同意了。
楚蘭心從來沒有進過老夫人的房間,裡面異常簡樸,她很是不習慣。
裡面的裝飾跟普通老百姓家的沒什麼兩樣,一張鏽跡斑斑的桌子,以及一張稍微搖晃下便覺得要坍塌的小床。
這不是存心給榮哥哥難堪嗎?
他已經在朝堂上做官,而他的母親卻過著貧苦的日子,傳出去,豈不是讓眾人嘲笑?
「母親,佛經我已經為姐姐抄寫了,今夜我是特來陪伴母親的。」
老夫人身著一件單薄的衣裳走了出來,楚蘭心趕緊伸手去扶,並告訴梅姑,這裡有她在,讓她回房安睡。
夜色深沉,夜幕漆黑一片,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夜空,四周星光寥寥,猶如散落在天際的顆顆珍珠,泛出柔亮的光芒。
楚蘭心扶著老夫人躺回床上,她只是趴在桌子旁,扶額小憩。
以往都是她伺候別人,如今她竟然也有伺候人的一天。
每每她剛有些睡意,老夫人便開始囈語,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讓人很是煩心。
真不知道,誰能忍她這樣的老婆子?
楚蘭心剛開始還假意詢問,後來便裝作睡著了,不再理會。
直到老夫人似做了噩夢般被驚醒,嘴裡嚷嚷著要喝水。
女子迫不得已,便四下為老夫人尋了水,一不小心卻扭了腳,跌跌撞撞地走進屋來,也沒有哼一聲。
「母親,好些了嗎?你放心,我一直在這裡陪著你呢~」
女子賢惠體貼,那語氣里的溫柔,就像是隨波漾開的水紋,暖暖的,一圈圈深入人心。
老夫人眼神中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突然出神地看著女子,好像是看不夠一般。
說來也怪,這次過後,整夜老夫人竟然睡得非常安穩,直至天亮。
梅姑趕來時一臉不可置信,要知道老夫人夢魘的毛病從年輕時便落下了,一夜一夜地不能安睡。
兩人便靜靜地等著老夫人醒來,楚蘭心因整晚未曾安然入睡,一臉疲憊,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覺得眼睛裡像塞進一塊熾炭般燥澀,舌尖也僵硬得像一塊木片,難受極了。
在長長的呼吸過後,她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
「蘭心姑娘,不如你先去睡會兒吧,老夫人醒了我再叫你。」
楚蘭心實在是支撐不住,但裝作很是不放心的樣子,在梅姑的再三要求下才終於離去。
一刻鐘後,老夫人安穩地醒來,一眼便看見了梅姑守在床前。
「蘭心呢?」
「老夫人,我看她實在是疲倦,便讓她睡下了,要不我去喊她過來?」
老夫人擺了擺手,徑直下了床,讓梅姑為她梳妝打扮,她要去楚蘭心房中。
她實在是太像了!
「梅姑,你不知道,昨夜我睡得很是舒暢。」
梅姑摸著老夫人雪白的頭髮,告訴她:「過去的一切,就讓她過去吧,你不還有雲煙與葉榮嗎?」
老夫人轉過身,有些不開心地說道:「外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他們兩人從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
「他們事忙,但心裡定是有老夫人的。」梅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