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後,孟昭歌就轉身,回到了府中。
而元驚烈緊著手心,雨水衝擊著他的全身,他好像已經沒了溫度。
這雨,的確不知何時才能停下。
但他依舊一動不動。
只因困在宮中的那位大小姐,仍舊有可能是『她』。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可能,元驚烈也想幫她脫身。
就算她真的同妹夫關係不清楚,他會失望,可當日的恩情,他也要報。
而閣樓上的孟昭歌,複雜地注視著雨中的瘦削身影。
這少年看上去,年紀很小,瘦骨嶙峋的,單薄的可怕。
所以,孟昭歌不覺得他還能支撐下去。
可意料之外,半個時辰後,雨勢竟漸漸小了下去,不消片刻,便停了雨。
少年終於能睜開眼睛,鬆了松攥緊的手心。
復而,他抬頭看向左側的閣樓。
他迎上了孟昭歌微微愕然的目光。
孟昭歌手上的茶杯險些掉落,她有一瞬的驚訝,忽而意識到:這少年一直都知道她在看著他。
好敏銳的洞察力。
一個孩子,竟有如此決心與細心。
孟昭歌嘆了一聲:「這麼好的忠僕,留在孟家可惜了。」
這時,王府守衛『蹬蹬』地上了閣樓,恭敬地請示道:「娘娘,門口那少年問您,是否準備兌現諾言?」
孟昭歌便將茶杯放下,起身拂了拂袖,道:「走吧。」
「娘娘。」墨環喊住她:「您真要去?」
「我若失信,這少年會恨我的。」孟昭歌笑了笑。
只是,走了兩步,又回頭對墨環囑咐了什麼:「不必擔心,若我半個時辰內沒回來,你就……」
…
雨停了後,天空依舊烏雲密布。
孟昭歌與那渾身濕透的少年,一起回到了明西將軍府。
「給他換身衣服吧。」進婉閣之前,她吩咐一名僕人。
那僕人正是虎子,聞言,立刻道:「是!」
說罷,趕忙拽著狼狽的元驚烈離開。
元驚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風輕雲淡的女子一眼。
婉閣中,氣氛凝重,連一根針掉地都能聽得清楚。
兩個僕人站在門旁兩側,大氣都不敢喘。
而當孟昭歌一走進去,便是孟慶雲劈頭蓋臉地一句怒罵:「混帳東西,你把你姐姐關到哪裡去了!」
孟昭歌眉目一冽,冷冷道:「這是爹爹同王妃說話的態度嗎?」
孟慶雲愣了下,這是素來溫順的小女兒,第一次以自己的權勢來壓他。
「不孝女,老子是你親爹,你跟我耍什麼威風?」
他當即覺得丟了面子,吵著要上家法:「你這死丫頭,老子今日要好好教訓你!」
「行了。」孟夫人制止了他,她這個夫君,這些年了永遠都是一點就著。
而她習慣於以智取勝。
「你別和你爹爹一樣,他著急才失了分寸。」孟夫人寬慰孟昭歌,上前拉住她的手。
又柔聲問:「昭歌,你這幾日,有沒有見到你姐姐?」
這夫妻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想讓她說出孟常寧的下落。
但孟昭歌又豈會中招。
她搖頭:「沒有。」
孟夫人眼皮一跳,耐著性子問:「怎會沒有呢?寧兒先前是住在荊王府的啊。」
「哦……」孟昭歌嗤笑一聲,一字一句地道:「原來,娘你一直都知道姐姐住在荊王府,卻放任了她勾引妹夫的下作行為啊。」
孟夫人的臉色倏然大變,猛地丟下孟昭歌的手。
「說的什麼話!寧兒只是去王府尋你,恰好你不在……」
「娘。」孟昭歌不耐煩打斷她:「這話你騙騙傻子便罷了,不會指望我相信吧。」
孟夫人神情一僵。
孟慶雲此時便徹底惱了,大喝一聲:「怎麼跟你娘說話的。孟昭歌,你嫁給王爺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錯。」孟昭歌糾正他:「我翅膀硬了是因為我看清了身邊人,而不是因為我嫁了誰。」
嫁給宇文期那種混蛋,只會叫她的翅膀生生折斷。
唯有自強,才能展翅高飛。
孟慶雲被她氣得瞪大眼,粗魯的便抄起棍子,舉著朝她身上砸來。
這個往常都不敢看他眼睛的小女兒,如今竟敢這般和他嗆聲!
孟慶雲自覺太丟面子!
他要找回他作為父親的尊嚴。
孟昭歌動都不動,只直直地瞪著父親,道:「你打啊,打。打完我就去皇宮撒潑告狀,我看是你丟人還是我丟人。」
「……」
孟慶雲舉著棍子的手僵住,堂皇地瞪著孟昭歌:「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沒能罵出口。
這孩子什麼時候如此潑皮無賴了??
而那邊的孟夫人則是嘴唇顫抖,昭歌這般態度,顯然已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的確算計了親姐姐,並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孟夫人受到了巨大打擊。
她的兩個女兒,竟在自相殘殺。
孟夫人痛苦地說道:「昭歌,你姐姐她從小流落在外。縱使她哪裡得罪了你,你也看在她幼年受苦的份上,饒了她好嗎?」
孟昭歌:「不好。」
「昭歌!」孟夫人再也維持不了體面了,她咬牙道:「你非要害死你姐姐?」
「娘說的什麼話。母妃喜歡姐姐才留她在宮中,那地方,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怎會害死她。」
「蘭妃早就因咱們家沒落了,動過取消婚約的心思!加之荊王心悅寧兒,她不知有多恨寧兒,她怎會喜歡寧兒!」
孟昭歌本平靜的神色陰沉了幾分。
她倏地冷笑:「原來娘早知道荊王喜歡姐姐,婚約當初定的也是孟家長女,那您為何要騙我嫁入荊王府?」
聞言,孟夫人霎時眼神閃爍,猶如驚弓之鳥。
她急得額頭冒汗,忙想藉口解釋時,孟昭歌卻已字字珠璣地道:「我來回答吧。」
「因為姐姐眼高於頂,只想嫁入東宮。」
「因為您和爹爹也知蘭妃霸道,不好相與。可又不想對這樁婚事撒手,故而才把燙手的山芋,給了我。」
「您為姐姐考慮周全,卻從未想到過我的處境。」
孟昭歌說:「您與爹爹,讓我得到了一個不愛我的丈夫,和一個針對我的婆母。」
真諷刺,她前世悲劇的起因,是她的親爹娘。
孟夫人身子晃了晃,她從未在女兒臉上見到如此淡漠的神情。
這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的女兒,竟恨她?
孟夫人不由得身子一軟,孟慶雲連忙扶住她。
「罷了,罷了。」孟夫人疲累地抬眸,對上夫君的眼睛,說了一句話:「你來處理吧。」
處理什麼呢?
處理孟昭歌。
而孟慶雲心疼地將夫人扶到椅上,轉身,已是面目猙獰。
他早看不慣這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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