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太清他的聲音了。
似乎,隔牆的那人,同她說話時,總是帶著些沙啞。他說,是因為被灌了太多藥,傷了嗓子。
「我叫裴玉。」那時,他這樣和她說著。
孟昭歌不認識他,一開始,也很警惕他是不是別有用心。
但時間久了,她放下了戒心。才知道,原來裴玉,也是因為得罪了宇文期,才被砍掉一隻腿,關在了那裡。
她好奇過,裴玉做了什麼才會惹到宇文期。
裴玉只跟她說:「你應該問那個瘋子,不應該問我,我怎麼知道哪裡惹他了。」
也是。
前世宇文期登基之後,行事瘋狂,手段狠辣,弄死了不少無辜的人。
孟昭歌重生的這段日子,一直沒想過裴玉的下場。
她以為他還是會在那間破爛的宅院中,苟延殘喘下去,因為他總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但剛剛這個夢,讓她第一次看見了裴玉的臉。
原來他長這個樣子。
他還死了。
在她死後,跳井自盡了。
故而,再次見到活生生的他,孟昭歌內心觸動,甚至都忘了她自己也才撿回一條命的事。
可裴玉卻不知發生了什麼,沒太聽清她的話,問了句:「你說什麼?」
對,他如今還不認識她。
孟昭歌嘴唇乾裂,「我說,我渴了……」
「是該渴了。」裴玉沒多想,上前倒了杯水,餵給她喝。
她貪婪地吞咽著溫熱的甘霖。
然後,長舒一口氣,閉了閉眼。
裴玉問:「還喝嗎?」
她搖了搖頭。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懷疑那靈玉丸有沒有那麼厲害了。」裴玉坐在她對面的竹椅上。
孟昭歌睜開眼睛,艱難地發出聲音:「你是說,我的靈玉丸?」
裴玉點頭:「對啊,從你身上找到的。如果不是那神藥,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你早就沒命了。」
孟昭歌心頭一震。
冥冥之中,阿烈救了她一命!
「那…是你救了我?這是哪裡?」她氣若遊絲,詢問:「還有,我睡了多久?」
裴玉挑眉:「你問題還真多。」
又很耐心地一一跟她解釋:「這是我家,我在崖壁上採藥時,發現你摔在了樹上,救了你。你已經昏迷十六天了。」
竟那麼久了,那柴安豈不是連她葬禮都舉行完了?她才不信宇文期會一直找她。
孟昭歌若有所思,片刻,道了聲:「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
裴玉勾唇,懶洋洋道:「報答倒是不必了,把這些日子的藥錢結算一下就行。我看你也不像窮苦人家的人,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倒是和前世一樣直爽。
看慣了柴安中那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場面,連她自己都經常戴著面具過日子。
如今遇見裴玉,就像遇見了一汪清泉。
孟昭歌對他有本能的親切,扯出一抹笑來:「不用和我客氣。」
又呆了會兒,裴玉起身,「我出去採藥,你好好休息,千萬別亂動。」
囑咐完她,青年拿起背簍,出了門。
這一出,便到了半下午才回來。
青年采了一簍藥,帶著一身的疲累,一回來就跟她道:「餓了吧?等著,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孟昭歌:「謝謝。」
本來就是住在別人家中,她還沒厚臉皮到覺得別人照顧她,是理所當然的。
過了會兒,裴玉端著菌菇湯餵給她。
「對身體好的,多喝點,爭取明天就能下地放牛。」
孟昭歌:「……」
她沒喝過這東西,抱著期待的心喝了一口,差點懷疑自己的舌頭被摔傻了。
不然,這玩意兒怎麼能這麼難喝???
可青年好心,她又不忍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喝了小半碗。
到後面,終於喝不下去了,才勉強地道:「我飽了。」
裴玉驚詫:「你飯量真小。」
隨即把碗放到旁邊。
孟昭歌這會兒比剛醒來時精神好多了,便提起回去的事:「裴玉,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她說:「幫我去一趟柴安荊王府,告訴他們,我還活著。」
裴玉頓了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慢著,你……該不會是荊王妃吧?」
當今荊王沒有子嗣,能對得上眼前女子年齡的,就只有那位王妃娘娘。
果真,孟昭歌點了點頭。
裴玉更加驚詫,「我竟救了王妃。」
孟昭歌同他玩笑:「是不是後悔說不需要報答了?」
沒想到,他竟然還真的點了點頭,遺憾地說:「有點兒。」
「……」
孟昭歌笑了起來,牽扯得頭疼。
「別笑了,我這就去替你報信。」裴玉散漫地伸了個懶腰,又奇怪地嘀咕了句:「說起來,你失蹤這麼久了,怎麼柴安沒什麼動靜。」
孟昭歌的笑容漸漸沉了下去。
果真如她所料,荊王府肯定封鎖了她出事的消息。
那邊褚帝正纏綿病榻呢,她忽然『死了』,多晦氣。
…
柴安,荊王府。
王府守衛不認識裴玉,將他攔在外頭,他直接說了句:「若再攔我,小心你們王妃娘娘死在我家裡。」
守衛臉都綠了:「你敢詛咒娘娘!」
但很快,另一名侍衛就反應過來什麼,忙衝到行墨樓,驚慌地回稟了宇文期。
宇文期倏地從榻上起身,心都快跳了出來。
「此話當真?」
侍衛道:「那人親口所言!說娘娘在他那裡養傷!」
宇文期心中狂喜,嘴唇都在顫抖著,「快,快!去梅苑叫來墨環,準備馬車,我們去接娘娘!」
「是!」那侍衛不敢怠慢,急匆匆就照辦去了。
到那竹林深處的小樓時,月亮已經爬了出來。
裴玉推開門,吊兒郎當地倚在門框上,用下巴指了指裡面:「人在那兒。」
又喊了聲孟昭歌:「你家的人來了。」
孟昭歌:「……」
她餓得難受,聽見聲,還沒來得及起身,宇文期就已經到她面前。
男人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昭歌……」他激動的嘴唇顫抖,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床榻上蒼白無力,神色憔悴的女子,可不就是他的妻子。
「你真的沒事!」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著,啞聲道:「我以為你死了,魏停風和李良在懸崖底找了三日都沒能找到你。」
孟昭歌有些尷尬,忙低聲:「王爺,若非這位裴大哥,我早沒命了。」
「好好好,賞!」他的目光無法從她身上離開,都沒去看一眼裴玉。
失而復得的喜悅,已經充斥著他的全身。
就在昨日晚上,他還做了一個夢。
夢見,昭歌死在一間破敗不堪的房中,全身都是傷痕,他卻不知兇手是誰,只能看見那道玄色的背影。
他拼命追著那個人,卻怎麼都追不上,
醒來時,便想到她已經死了的現實。夢裡夢外,就這麼重合了。
他快喘不上氣來。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