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本官本欲疫止後隨吾妻而去
蔡思源覺得自己大意了。
讓十幾塊地金蓮根莖在兩天內變成兩千斤,這件事情,初聽確實匪夷所思。
可是澤王有錢,從聖跡組織買到上古遺蹟的一些神奇設備並不稀奇。
而上古遺蹟,眾所周知是非常強大的,強大到讓人難以想像無法理解的地步。
大周末代哀帝,從遺蹟中運出一個造型精美的閉口鋼樽,作為鎮國之寶,放在大殿上。結果,那個還不到黃口小兒那麼大的鋼樽忽然爆炸了。
直接把一座擁有八十萬人口的都城夷為平地。
從皇宮為中心,方圓五十里的土地炸出一個巨坑。
兩百里之外皆感受到巨震。
不但哀帝,周朝國都的百姓盡皆屍骨無存。
這場大爆炸直接導致了強盛的周朝滅亡,天下分裂成大大小小數十個王國。
經過長達兩百年的戰爭,剩下大越、大楚、大吳、大趙四國爭雄。
除此之外,當時天下的精知,還成立了聖跡組織藍田,專門致力於開發和保護上古遺蹟。
藍田是游離於王國之外的世界力量,一直在研究遺蹟中的各種設備和藥物。
他們制定了嚴格的規章制度,為避免大周的慘劇再次發生,只有他們研究透徹,徹底掌握這項設備的性能以及運用後,才會以拍賣的方式,將此設備或藥水流到四大王國。
之前澤王在潯陽城外展示的功能特殊又強大的刀劍滅,就是上古遺蹟流出來的聖物。
澤王的優點是有錢,如果這些東西是澤王花錢從上古遺蹟中買來的,那蔡思源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了。
包括治療時疫的神藥。
蔡思源按了按腦殼,他說呢,安馥珮是從哪裡搞來的藥,原來是澤王在支持她。
可是,澤王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越皇的意思?
如果是越皇的意思,那代表著澤王參政了。
蔡思源覺得這不應該啊,誰都知道澤王的母親是異族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現在四國明爭暗鬥這麼厲害,越皇無論如何也不會啟用異族人的兒子,哪怕此人是皇子。
假如澤王不是奉了皇命來到潯陽蹚這趟渾水,那麼,難道他真的是單單為了安馥珮?
蔡思源透過茅屋的縫隙看過去,只見澤王與安馥珮站在一處,言笑晏晏,郎才女貌,特別刺眼。
蔡思源現在不僅覺得自己膝蓋隱隱作痛,而且脖子也有點涼。
他的腦袋有點危險了。
之前他推行鐵血政策,鼓動潯陽人活埋染疫之人,那是建立在時疫無藥可救的基礎之上。
但現在,安馥珮在澤王的支持下拿出了抗疫藥。
時疫被證明可治。
安馥珮和澤王還在沒有原材的情況下快速培育地金蓮。
蔡思源想要用鐵血手腕壓下時疫,成為一代名臣的策略是行不通的了。
蔡思源的腦子高速地轉著,該怎麼挽回一切,破這個僵局呢?——
蔡思源回到自己的屋子,躺下。
他的時疫症狀還是很重,他的腦子發沉,喉嚨如刀割一般疼痛,四肢虛浮,一會如置於冰山,一會如置於烈火。
他想,為今之計必須迅速改變思路,配合安馥珮救治時疫。
他的腦子昏昏沉沉,總是浮現在安化的日子,安馥珮那張單純而美好的笑臉。
他又想到,好在,安馥珮是他的妻子,她的功勞,自然就是他的功勞。
——
正在蔡思源昏昏沉沉的關頭,有人推門而入,帶進來一股冷風。
「大人。」那人俯在他耳邊叫他,聲音有點不情不願。
蔡思源聽出來這聲音是鄭朝宗。
鄭朝宗拍了拍他的肩,說道:「神藥便在這裡。不過……有一句話,我必須要替安神醫問你。」
蔡思源聽到一個「安」字,心中已然喜之不盡。
他就知道安馥珮是在賭氣。
他就知道安馥珮捨不得他死。
這不就讓人給他送藥了嗎?
蔡思源的嘴唇瑟縮兩下,發出喃喃的聲音,「馥佩,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說著,蔡思源顫抖著手從懷中取一紙祭文出來。
鄭朝宗接過祭文,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道:
「嗚呼!谷川有少年者姓蔡名思源,年十九而中狀元,二十為治潯陽時疫獻妻以祭,疫止,蔡狀元亦從妻而亡……」
這紙祭文竟是寫給蔡思源自己的。
鄭朝宗不由得納罕,「蔡大人你……」
蔡思源定定地望著屋頂懸樑,張了張乾涸褪皮的薄唇,「本官本欲疫止後隨吾妻而去。」
言罷,蔡思源閉目,從眼角擠出一滴眼淚,模樣痛苦又無奈,卻不發一言。
鄭朝宗見狀,心思洶湧,暗忖:原來蔡思源還是愛著安馥珮的,當初活埋安馥珮是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蔡思源不知時疫已有藥可救,身為潯陽城城主,為了使時疫停止傳播,救下其他未染疫之人,他不得不背負著罵名忍痛下令將染疫者活埋,甚至連對自己有厚恩的夫人也一視同仁,拉出去活埋了。
整個過程,蔡思源自己也很痛苦。
鄭朝宗這麼一想,心中舒服了很多,因為懸壺濟世是鄭朝宗的師訓,鄭朝宗實在是無法做到明明有藥卻不施救眼前的病人。
鄭朝宗是避開眾人偷偷來到蔡思源的屋子裡來的。
如果讓其他人看到,肯定會阻止他救蔡思源的。
當然,鄭朝宗本人也是很痛恨蔡思源的行為。
人,鄭朝宗要救。
但,鄭朝宗要明白蔡思源對安馥珮的心。
現在,鄭朝宗知道原來蔡思源早就決定了要在疫止後自盡,為安馥珮殉葬。
鄭朝宗就能理解蔡思源了,因為男人的愛如山,總是沉默的,不會輕易宣之於口。
這時候,鄭朝宗拿著那三顆藥,反而猶豫了。
因為,這三顆藥已經被他浸過毒藥了。
一種他自己的獨門毒藥,月月紅。
月月紅,顧名思義,每月都要發作一次,發作時血管爆出,渾身充血,疼痛欲裂。
而這種毒藥是沒有根治的解藥的,只能每個月派發藥物緩解痛苦。
下毒的時候,鄭朝宗是這麼想的,如若蔡思源能以後恩待安馥珮,他就按時給蔡思源解藥。
要不然,就讓蔡思源嘗嘗月月紅的厲害,反正這種毒藥只是讓他痛苦,倒也不至於致死。
如此一來,蔡思源的時疫解了,不違鄭朝宗師訓。而他又給蔡思源埋下一顆雷,迫他善待安馥珮。
不過,現在,鄭朝宗覺得既然蔡思源愛安馥珮愛得如此深沉,那就沒必要中這個毒。
可是,偏偏的,抗時疫的藥只剩下這三顆,其他藥已被疫民搶走。
要不然,還是再過兩天,新的地金蓮培育出來之後,再給他藥算了。
這時,侍候在一旁的易惜兒,趁鄭朝宗愣神的當兒,快速從他手中搶過藥,拈起一粒,塞到蔡思源口中。
蔡思源喉結滾動,咕嘟,把藥咽了下去。
鄭朝宗張著嘴,許多話想說又無從說起。
這藥,都被蔡思源吞落肚,也摳不出來了啊。
那就……只能……先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