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卿自己可以躲進藥王谷。
可那樣做,到最後只會剩下一縷靈魂。
她帶不走鳳思雪,也帶不走原主這副身體,更帶不走孩子。
可她也不能讓鳳思雪陪著她送死。
楚晚卿忍痛把鳳思雪往外推。
「你快出去,別管我。」
鳳思雪不走,緊緊抱著楚晚卿,企圖將她救出去。
「不,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只是鳳思雪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她扛不動楚晚卿如今的重量。
她試了幾次抱不動,最後一次連自己也摔在床上。
物體燃燒的聲音越來越響,營帳內溫度越來越高,濃煙也越來越嗆。
視線逐漸模糊的看不清人,熏的人直流眼淚。
鳳思雪絕望從心生,一雙眼睛紅腫得可怕。
楚晚卿快不行了。
她被燒灼的失去意識,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鳳思雪咬緊牙關,突然猛得站起來。
那天,漠北的天空出現了靈異現象。
原本明亮的天空,隨著一聲震天的怒吼,突然如黑雲壓城城,漆黑一片。
無數野獸嘶吼的聲音同時響起,好像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在耳邊。
叫得人心惶惶,不得寧日。
那場景,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前方的廝殺在那一刻被迫停止。
夜九宸看向變天的方向,眸色驟然猩紅。
他當即飛身上馬,如瘋了一般往回闖。
那一天,雪山冰封。
日不落遺址也被徹底封存。
鬼面副將帶著昏迷的段安,在趕往遺址的途中,遇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雪塵暴。
隊伍被徹底吹散。
所有人下落不明。
楚晚卿感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那種感覺,就好像盛夏的午後,獨居的她一個人睡午覺。
越睡越困頓。
等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精神恍惚,分不清是早上還是中午。
此刻的楚晚卿,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自己身在人間還是地獄。
她動了動身子,只感覺渾身又麻又疼。
忍不住一聲低吟。
耳邊立馬響起動靜。
「王妃,你醒了。」
是熟悉的聲音,鳳思雪。
床帳被掀起,視線里露出鳳思雪又哭又笑的臉。
「王妃……嗚嗚嗚,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
楚晚卿忍著痛安撫她。
「沒事沒事。看到你,看來我還活著。」
鳳思雪抹了把眼淚。
「當然活著當然活著,我們都活著好好的。」
楚晚卿覺察到肚子空了,伸手想摸,奈何手腳沒勁動不了。
「孩子呢?」
鳳思雪連忙解釋:「沒事沒事,孩子好好的。你等著哈,我給你抱來。」
鳳思雪剛一轉身,就見一老太太抱著一個襁褓走了進來。
她是聽見屋裡的動靜,猜到人醒了。
鳳思雪在老太太面前,還有些拘謹。
「那個,王妃要看看孩子。」
老太太橫眉豎眼,一看就不好惹。
見到鳳思雪,也沒半點好臉色。
但抱孩子的動作,卻十分謹慎細心。
「快去看一眼你這愚蠢的娘親!老天也不開開眼收了她,收了她,老婆子就把你留在這裡!」
來人滿頭白髮,滿臉溝壑。對楚晚卿來說,是個陌生人。
話也不是什麼好話。
但楚晚卿卻沒有聽到任何惡意。
她沒空計較,一心都在襁褓里的嬰兒身上。
那小小的人兒就放在了她身邊,笑臉圓圓肥肥的,又白又軟和。
楚晚卿伸手捏了捏,小人兒當即咧嘴笑了起來,配合著四肢狂動。
那瞬間,就好像山花開得浪漫,心都融化了。
看那小模樣,和夢裡見到的小崽子,竟然一模一樣。
楚晚卿更加心生歡喜。
她一心看著孩子,第一次謀面的孩子。
沒注意老太太什麼時候離開了。
屋裡沒有了壓迫感,鳳思雪才立馬蹲在楚晚卿床邊,和她一起逗孩子。
「王妃你看他長得真俊,那眉眼,跟王爺一模一樣。」
楚晚卿仔細看了看,還真有夜九宸的影子。
繼而她想到了什麼,趕緊去扒小孩褲子。
鳳思雪連忙阻止。
「唉唉,冷。是男孩,我證明是男孩。」
楚晚卿這才收起手。
「我睡多久了?我們現在在哪?剛才那位老夫人是誰?前方戰事如何了?」
楚晚卿心裡有太多太多的疑惑。
她雖然第一次生孩子,但前世在醫院見過不少新生嬰兒。
她覺得,自家孩子著瞪著眼睛看她的勁頭,根本不像是剛出生一兩天的。
楚晚卿感覺,自己錯過了好長的時間。
鳳思雪低下頭,有些難以開口。
楚晚卿見狀,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發生什麼事了?」
鳳思雪猶豫好一會,才出聲。
「你問題有點多,我從頭給你講哦。」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楚晚卿總算是知道發生什麼了。
據鳳思雪自己說,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是剛才的老太太救了她們。
鳳思雪把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她是日不落旁支、黎族僅存的後人,名叫雪長老。黎族精通攝魂術、獸語、還會占卜星象。那天雪長老正好路過大營附近,算到有人有危險,就用獸語召喚神獸,利用偷天換日的幻術,將我們救了出來。可當時你身體情況非常危險,搞不好就會一屍兩命。
雪長老為了保住你和孩子,只能把我們帶進了日不落遺址,利用黎族的獨門醫術救了你和孩子的命。但因為你的身體在這次失血虧損太嚴重,所以昏迷了整整一個月才調整過來。今天,正好是孩子的滿月。」
「我們真的在日不落遺址?」
楚晚卿驚呆了。
沒想到日不落還真有後人。
「一個月?那前方戰事呢?夜九宸呢?我爺爺呢?他們怎麼樣了」
鳳思雪道:「黎族秘術再現,雪域會冰封好幾個月,整個漠北地界的溫度會直降二十度。前方別說是戰事了,人都出不來門的。至於王爺和楚將軍……」
鳳思雪咬了咬唇。
「我現在出不去,也打聽不到。」
楚晚卿醒過來,就不可能什麼都不管。
她掀開被子起身。
「我要出去,確認他們的安全才放心。」
如今楚家就像被人架在火爐上烤,稍有不慎就有滅頂之災。
楚晚卿做不到自己躲起來享清閒。
鳳思雪剛要攔人,突然一道蒼老嚴厲的聲音響起。
「幹什麼去?嫌自己活得太長了嗎?」
倆人動作頓住,看到雪長老端著一個冒煙的碗,一臉怒意的站進來。
她氣勢洶洶的將碗放在楚晚卿面前的凳子上。
「喝了!」
楚晚卿聞了聞味,全都是對她現在身體好的藥。
她二話不說,端起來一飲而盡。
隨後擦了擦嘴,把碗放回原位。
「多謝雪長老救命之恩。我的丈夫和家人都在外面,我要出去見他們一面,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免得他們擔心。雪長老的救命之恩,晚輩來日一定報答。」
雪長老冷哼一聲,眼神銳利。
這要是別人敢這麼跟她說話,她早就一棍子把對方打扁了。
「老婆子勸你,別太把自個當回事。在男人心裡,女人只不過是可有可無,隨時能替換的存在。說不定呀,他們在外面夜夜笙歌、美女在懷,過得不知道有多好呢!」
「不可能!」
楚晚卿立馬反駁:「前輩的救命之恩,晚輩銘記在心,來日當牛做馬報答。今日,還請前輩放我們離開。」
雪長老也怒著一張臉。
她盯著楚晚卿看了好久,在她臉上找到熟悉的影子,才勉強壓下心頭的火氣。
「不聽老人言,遲早有吃虧的時候。你想走就走吧,但孩子是我老婆子接生的,必須留下!」
楚晚卿立馬把襁褓抱在懷裡。
「前輩好沒道理。誰接生就是誰的?那接生的穩婆豈不是個個兒孫滿天下!」
雪長老也寸步不讓。
「那你們休想離開。沒有我的允許,你們這輩子都別想走出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