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安躺在床上失了神。
有丫鬟進來,將飯菜放在床頭。
「少爺,該吃飯了。」
段逸安慢慢回過神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餐盤。
明明是跟以前一樣豐盛的飯菜,可他卻越看越不順眼。
尤其聯想到,這是給段逸月籌備婚事,剩下的飯菜。
否則,也不會這個點才送過來。比以往晚了一個時辰。
「拿走。」
丫鬟都已經準備給他餵飯了,聞言慌了神。
「少爺,是飯菜不合口味嗎?您想吃什麼,我去給您換一些來。」
段逸安仰面躺在床上,臉色陰沉。
「我說了,拿走!」
「你又在發什麼火?要是嫌伺候的不到位,我再給你換一個就是了。」
段逸安聽到聲音,火氣就已經很大了。
再看到陳寶兒打扮花枝招展的進來,臉色更差。
「賤人,以前也沒見你在打扮上這麼花心思。我如今都這樣了,你打扮給誰看呢?」
陳寶兒揮手讓丫鬟退下,自己坐在離床最近的凳子上。
她伸展著自己纖細白皙的手指,神色舒暢。
「當然是打扮給那些賓客看。我還年輕,可不想後半輩子守活寡。」
段逸安手指攥緊被褥,青筋爆出。
「你……你敢!」
陳寶兒冷笑一聲。
「我為什麼不敢?你還以為你是段家所有人都捧著的祖宗嗎?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外面的人,都快忘了你這個段家大少爺了。段家以後不管多飛黃騰達,你連邊都沾不上。」
段逸安臉色突變。
「你胡說!」
陳寶兒無所謂道:「現在不信沒關係,你早晚會相信。你們段家人心腸歹毒,你爹,你兩個姐姐,看你這樣早就放棄你了。你就是自作自受、自食惡果。」
自從他那天被滿身是血的抬回來,除了他娘來看過他幾次,以前對他最疼愛的爹和姐姐們,一次沒來過。
往事一幕幕回想,他突然發現,自己不止一次幫兩個姐姐背鍋。
段逸安滿眼不可置信,可心裡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她說的是真的。
「你別想挑撥離間,我知道你記恨嫁進段家,巴不得段家遭殃。」
陳寶兒心裡是恨,面上是狠。
提起此事,恨不得把一口白牙咬碎。
「要不是你們段家心懷不軌,企圖設計戰王妃和你行苟且之事,讓我無辜受牽連,如今嫁給大皇子的,該是我。我巴不得段家所有人不得好死,你們段家早晚遭天譴!」
段逸安面對她仇視的目光,充滿了不屑。
「那你怎麼不想想,是什麼人把楚晚卿替換成了你,送到我床上。」
陳寶兒的嘴角一僵,整個人如醍醐灌頂。
事情之後,她一直被羞辱和氣憤沖昏了頭腦,聽信了宮裡給的說辭,以為真的是宮女不小心弄混了不同的乾花,造成催情的效果。
她以為是她倒霉,她甚至想過把那名宮女折磨致死。
可如今段逸安一語驚醒夢中人。
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呀!
所有的說辭,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逼她嫁給段逸安。
而從中獲利最大的,當屬那個從小被她踩在腳底下的陳可兒。
陳寶兒越想,腦子也清晰。
她逐漸把宮宴當晚的事情串聯起來,理清來龍去脈,一張臉越發扭曲。
「賤人!賤人!我要殺了她!」
陳寶兒猛得起身,不管不顧就要去報仇。
段逸安突然開口。
「你現在過去沒用,鬥不過她,還會葬送自己的性命。」
陳寶兒腳步頓住,臉上不知何時掛滿了眼淚。
她忍了又忍,拳頭握緊鬆開了好幾次。
段逸安的聲音再次傳來。
「現在沒人會信你,也沒人會站在你這一邊。她現在,可是大皇子的准側妃,也是太皇太后和大皇子聯姻的工具,更是陳家飛黃騰達的靠山。就算你說再多,都沒用!」
陳寶兒心如刀絞。
「你一個殘廢,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自己還不是只能躺在那裡,連吃什麼都不能自己決定!」
段逸安肉眼可見的臉色蒼白。
但他目標明確,白了一陣,很快就情緒穩定下來。
「眼前的困境不算什麼,我是我娘唯一的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只要我還活著,我娘就不會讓段家財產落在別人手裡。有段家的財產在手,就是我們最大的籌碼。我們各自的敵人都要嫁入大皇子府上,這就是我們共同的目標。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而我從小在京城長大,人脈能力,可比你強多了。」
段逸安明顯的結盟之意,陳寶兒心動了。
某一個想法湧上心頭,她一咬牙,看向段逸安。
「你想怎麼做?」
段逸安滿意的躺了回去,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他幾乎是耗盡了過去二十多年所有積累的智商。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曾經有多蠢。
段逸安看了一眼床邊的飯菜。
「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以後你只管照顧好我,等我好些能坐輪椅出去了,我一定跟你一起籌謀,替你報仇。大皇子這次迎娶的兩個側妃,我讓她們都不得安生。」
陳寶兒看了一眼飯菜,都已經涼了。
「你不是不喜歡吃嗎?」
段逸安無力的扯了扯嘴角。
「現在不是挑挑揀揀的時候,以後有什麼,吃什麼。實在缺什麼東西,就去找娘。只要你對我好,娘一定不會虧待你。」
這些天他不能下床,躺在床上,從歇斯底里,到無欲無求;從胡思亂想,到逐漸醒悟。
知道這一刻,說出這句話,段逸安有一種瞬間覺醒的感覺。
陳寶兒心裡覺得,跟段逸安合作這事,十分不靠譜。
畢竟,這是一個曾經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
可她沒有其他辦法了。
段逸安說得對,沒有人會幫她。
最近她去找了好幾次父親,父親對她的敷衍態度,已經越來也明顯。
反而給了陳可兒更多的關心。
她想起了陳方玉。
以前聲名狼藉,是一個比段逸安更混的紈絝少爺。
可後來,陳方玉突然變得穩重成熟。
前些日子,父親還幫他在朝廷,謀了個兵部的差事。
連陳方玉都能改觀,陳寶兒決定賭一把,默默的端起了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