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管事剛走,隱在角落的人影也悄無聲息的離開。
樓汐月又在原地坐了很長時間。
這些年,她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回想當年嫁進樓家後的每一幕。
每回想一次,恨意就會加深一分。
在莫家,莫俢寒洞房花燭夜的那天。
地下黑市大長老又嫁女兒又娶媳婦,那簡直是雙喜臨門,天大的好事。
那是整個地下黑市的狂歡,沒人會在意她一個下人的女兒。
對,她是下人,從出生就是。
跟那些喊著金鑰匙長大的公子小姐不一樣。
所以莫俢寒才會看不上她!
鳳離落從小就是病秧子,莫俢寒娶她,不過是為了掌管地下黑市而已。
她不是輸給了鳳離落,她是輸給了地下黑市的權利。
樓北銘長相醜陋,連街上的小孩子都害怕。
如果當年他不是西城城主唯一的繼承人,樓汐月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這就是權勢的誘惑。
而她,一定要成為權勢的擁有者,讓這裡的所有人,都成為她腳下的螻蟻。
樓汐月越想越瘋狂,越抑制不住心底的欲望。
直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和丫鬟的聲音。
「夫人,鋪子上的掌柜來了。」
樓汐月這才回過神來。
她本來今天約了掌柜的來報帳。
可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情。
「就說我不舒服,讓他明天再來。」
丫鬟應了一聲,剛要離開,就聽門內樓汐月突然開口。
「我要休息一會,你在院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丫鬟道:「是。」
等外面沒了動靜,樓汐月走過去插好門栓。
這才回身,走到牆邊,挑起一副很普通的山水畫卷。
畫卷的後面,赫然是一個凹進牆體的洞。
洞裡,擺放著一個茶碗。
樓汐月轉動茶碗,側面的一面牆立刻凹了進去。
牆裡,是一個光線黯淡的地下室。
樓汐月走進去,隨後將門關上。
視線瞬間更加暗下來,樓汐月原地站了一會,適應了這樣的光線,才踩著台階繼續往下走。
空氣里,是腐朽到讓人作嘔的味道。
樓汐月縱使來過無數次,也依然忍不住掩鼻。
拐過牆壁,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用鐵鏈吊著雙手的人。
那人蓬頭垢面遮住了半張臉,另外半張臉只剩下醜陋的胎記包裹著骨頭,完全看不住原來的樣子。
只能從體型和身上破敗的衣服,判斷應該是一個男人。
樓汐月走近,將桌上的一碗水端過來,放在男人面前。
水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水了,肉眼可見的混濁。
可男人絲毫不在意,他乾涸的嘴唇動了動。
隨即毫無顧忌的趴在地上,大口的舔。
一時鐵鏈碰撞的聲音,叮噹作響。
樓汐月居高臨下,看著曾經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卻像狗一樣趴在她面前。
她暢快極了。
可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樓北銘,你那窩囊廢兒子跟你一樣不中用,連最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也得幫他一下,你是不是要感激我呢?」
男人渾身一僵,喝水的動作頓住。
他慢慢抬起頭,露出一整張被摧殘的臉。
可輪廓依然可以看得出,就是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經死了的的樓北銘。
濁水從嘴角滴下來,樓北銘張了張嘴,發出是聲音如同枯藤老樹上的昏鴉。
「你要……幹什麼?」
樓汐月勾唇一笑。
「當然是用當年我跟你一樣的辦法,成全我們的兒子。」
樓北銘激動得驟然起身,可鐵鏈嘩啦啦響起,讓他只前進了一寸,就被鐵鏈卡住。
他盯著樓汐月,眼神有恐,也有怒。
「你不是說嬌兒和墨染訂婚了嗎?你敢動莫大哥的女兒,莫大哥和墨染都不會放過你!」
樓汐月笑得更肆無忌憚。
「哈哈,不放過又能怎樣?當年莫俢寒也說了不會放過你,可最後還不是把我嫁了過來!」
樓北銘激動得反駁:「那不一樣,那不一樣……」
樓汐月最聽不得這個,突然向前邁了一步。
啪得一聲。
一聲響亮的耳光制止了樓北銘接下來的話。
樓汐月眼裡抑制不住的怒火。
「當然不一樣。我只是一個下人的女兒,當然比不得他的親生女兒重要。可我就是要讓莫俢寒和鳳離落的親生女兒,跟我經歷一樣的遭遇。」
說完,樓汐月慢慢蹲下來,和樓北銘直視。
「他莫俢寒不是自詡最重兄弟情的嗎?到時候我就看看,他是殺了已故兄弟唯一的兒子為女兒報仇,還是讓他的女兒也跟我一樣,委身窩囊廢一輩子。」
樓北銘愣了一瞬,隨即露出悲憫的神色,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汐月,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吧!當年到底是我強姦的你,還是你設計的我,你真當我不知道嗎?」
藏了多年的陰謀被揭穿,樓汐月面色依然坦然。
「知道又如何?你還有機會說出去嗎?你註定一輩子是個窩囊廢,到死都是!」
樓北銘看著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他在這裡待了多久了?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不甘心呀!太不甘心被一個女人算計一輩子。
樓北銘眸光一轉,直直盯著樓汐月依舊風韻猶存的身材。
「這個時候嫌我是窩囊廢了?當年你躺在我身下,賣弄風騷的時候,可是喜歡得很!」
啪……
樓汐月不出意外被激怒,突然抬手又是一巴掌,力道比之前更狠。
樓北銘的臉被狠狠打偏。
他人頓了一下,張嘴吐了一口血水。
舔了舔被打疼的地方,樓北銘頭偏回來,眼神依舊如剛才一樣,悲憫。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就連姓都要冠上樓字,才有人會看你一眼。汐月,收手吧,你已經得到很多了!我願意永遠留在這裡,當年的事情,永遠都是秘密。」
不夠,這對樓汐月來說遠遠不夠。
「樓北銘,我可不是來跟你商量的。我是來通知你,地下黑市馬上就是我的了!」
樓北銘無可奈何。
他拳頭緊握,滿目悲慟。
「汐月,你會毀了樓家的!」
「樓家?」
樓汐月眸光都是不屑。
「樓家、樓汐月,很快都會成為過去。以後地下黑市,是我汐月的天下。哈哈哈……」
隨著人影離開地下室,樓汐月的笑聲也逐漸消失。
樓北銘無助的癱在地上。
拍賣會這邊,結束後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楚晚卿和莫嬌兒一人碰著一個盒子,走出來。
剛沒走幾步,突然從側面衝出一個人影,直直朝著莫嬌兒襲來。
楚晚卿剛要動手,就見秦墨染快一步將人按住。
看清楚人臉,秦墨染脫口。
「雲錫,你在這幹什麼?」
樓雲錫捂著被捏痛的胳膊,一臉被嚇到的表情。
「我……我嬌兒。我有事跟嬌兒說。」
秦墨染和莫嬌兒對視一眼。
莫嬌兒搖了搖頭。
「雲錫哥,你找我什麼事?」
樓雲錫很害怕的眼神,圍著周圍的人看了一圈。
「我……我要單獨跟你說話。」
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秦墨染不可能不知道樓雲錫對莫嬌兒的心思。
他走到莫嬌兒身邊。
「必須有第三個人在場,否則就別說了。」
樓雲錫……
莫嬌兒……
第一次見墨染哥哥這麼霸道的樣子,莫嬌兒莫名喜歡。
可她又不想刺激到樓雲錫,只能清了清嗓子。
「咳咳……雲錫哥,墨染哥哥不是外人,我沒事情瞞著他的,你儘管說。」
樓雲錫眼神閃躲,猶豫不定。
「三……三個人也行。墨染別在場。」
秦墨染更不答應了,想都沒想:「不行。」
樓雲錫急得眼眶紅潤,都要哭了,兩隻手捧著一根手指頭。
「我就跟她說一句話,就一句,我這個樣子,都不能把她怎麼樣!你至於嘛……」
莫嬌兒……
樓雲錫從小就悲苦,她最見不得這個。
「好好好,雲錫哥你別哭。」
莫嬌兒扭身把楚晚卿拉到身邊。
「我帶著卿兒,墨染哥哥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秦墨染萬般不願意,可看到莫嬌兒央求的眼神,只能不情不願的妥協。
「找一個我能看到的地方,長話短說,快去快回。」
樓雲錫這才鬆了口氣,收住沒來得及落下的眼淚。
楚晚卿看了一眼牆角,有一個大樹,那邊地界空曠沒人,秦墨染站在原地也能看到她們。
「要不去那邊?」
莫嬌兒眼神詢問樓雲錫,樓雲錫點了點頭,沒意見。
楚晚卿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夜九宸。
「你小心拿著點,這可是五百兩銀子呢。」
夜九宸仔細碰過來,聲音卻透著不耐煩。
「快點,別磨嘰。」
楚晚卿面上答應,心裡只翻白眼。
就幫忙拿個盒子,又累不著他,至於嘛?
學習學習人家秦墨染同志,媳婦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句廢話也沒有。
真是男人的楷模!
楚晚卿默不作聲的吐槽完,跟著倆人到了大樹下面。
莫嬌兒面對樓雲錫。
「雲錫哥,卿兒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有什麼話就說吧。」
樓雲錫一見人多就緊張,見莫嬌兒更緊張。
他手掌不停的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嬌……嬌兒,對不起……」
莫嬌兒一臉莫名其妙。
「你哪裡對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