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我與秦舒顏沒有耽擱,立即回去見了西王母。記住本站域名

  老秦將渚蓮所言盡數稟告。

  西王母聞言,也不由低頭感慨:「我與餘下眾神,千年來皆未參透邪神如何回歸,原來,是他借了山河之力……謝濯回到過去,能得此機緣,見到邪神術法,參悟此道,也是天意……」

  「西王母。」老秦有些心急,不由打斷了她的感慨,「我與九夏歸來之時,但見外間邪祟之氣已經喧囂翻騰,幾欲壓碎崑崙結界,若是謝濯參悟此道後,能吸納天下邪祟之氣,將其還於山河,那我們是否也可效仿。」

  西王母點了點頭:「你們各自歸位,管好崑崙之內,我會通過靈石之鏡與諸神聯繫。共議此事。」

  老秦頷首,立即轉身離開。

  我卻頓了頓腳步,看向西王母:「謝濯已己身為載體,容納天下邪祟之氣,而後渡於那片冰雪森林,終與邪祟之氣,同歸於盡,您……」

  「我只是做該做的事,與謝濯或已故去的諸神一樣。」

  西王母說得平淡,我聽在耳中,卻覺厚重。

  我知曉,不該再言語了,於是也帶著自己該做的事,轉身離開。

  從那日開始,我嚴令崑崙守備軍日夜值守,每次值守之前,一定要由同伴探查靈魄,以保證靈魄清醒,未染邪祟之氣。

  我每日都在崑崙結界各個連接之處巡視,不敢有絲毫懈怠。既要盯著結界外的邪祟之氣,也要提防著身邊的戰友,生怕他們忽生邪祟氣息……

  不過十來日,還未與邪祟做任何戰鬥,我的精神便已有些難以支撐。

  我已經儘量讓自己不要去思考,過去的謝濯到底是怎麼度過這樣的日子,但每當閉上眼,稍稍放鬆一瞬的時候,我便會恍惚間看見謝濯站在我身邊的身影。在外面,他很少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他總是在戒備,在警惕,在替我看。

  如此焦慮的過了一月。

  像是末日的審判終於來臨一樣,崑崙上空的臨時結界,終於破了。

  所有連接的陣法,盡數炸裂,連帶著守陣的仙人們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更有甚者,直接被邪祟之氣感染了。

  崑崙結界陣法亂了起來。

  我盯住了身邊的點,但卻也分身乏術。

  在所有人驚慌至極時,我看見一道巨大的陣法從崑崙之巔展開,西王母吟誦咒語的聲音通過風聲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崑崙的主神,在此刻正履行她的職責。

  她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以一個巨大的引渡陣法,效仿謝濯,試圖將所有的邪祟之氣都引入她的身體。

  我與無數崑崙的仙妖一樣,在如此巨大的神靈之力面前,只能祈禱。

  邪祟之氣鋪天蓋地而來,聚集去了崑崙之巔,被感染的人身上的邪祟之氣也陸續飛出,向著同一個地方而去,似乎一切災難,將終結。

  但很快,我發現邪祟之氣流向崑崙之巔的速度變慢了。

  事情有些不對,我曾在那石鏡裡面看過,謝濯吸納天地邪祟之氣的時候,一切都發生得很快,甚至是越來越快,如同一個漩渦,讓所有的邪祟之氣都沒有逃逸的可能。

  但崑崙之巔上,情況明顯不太妙。

  仿佛是在印證我的猜想,崑崙上空的巨大陣法猛地破碎,崑崙之巔上的引渡之力迅速消失,所有的邪祟之氣宛如被匯聚起來的海浪,從崑崙之巔上,洶湧而下,瞬間淹沒了整個崑崙。

  一時間,仿佛我又回到了那個不死城,所有人都被淹在黑色的邪祟之氣之中。

  有軍士在過於濃厚的邪祟之氣中,瞬間皮膚被吞噬成全黑,雙眼也沒了眼白。

  很快,周圍只剩一片廝殺之聲。

  在如此濃厚的邪祟之氣中,我崑崙的將士竟然……直接變成了倀鬼。

  沒給我多餘思考的時間,一個化為倀鬼的將士直接沖我撲殺而來,我抬起手剛用劍斬了他,另外一個方向,還有一人直接沖了出來!

  那人我認識……

  是蒙蒙。

  我愣住了。

  看著已經毫無理智的蒙蒙,我手中的劍沒有揮向她,她撲上來,用長出來的尖銳爪子,試圖一把掏出我的心臟,但卻在挨著我的一瞬間,白光一過,蒙蒙如同被灼傷一樣,她整個手掌都化為了黑煙。

  她哀嚎著,退了幾步,轉身跑入了邪祟之氣形成的黑霧之中。

  我看著自己的掌心,皮下微微散發的白光,正是此前謝濯為我洗掉血誓時,引入我身體裡面的那冰湖水的顏色。

  或許,這就是我為什麼還能保持清醒的原因。

  及至此刻,謝濯留在我身上的痕跡,依舊在保護我……

  沒有時間多想,我收斂了所有情緒,轉身向著崑崙之巔而去。

  我想,若是西王母還在,我若能找到她,說不定,還有再救救崑崙的辦法……

  邪祟之氣濃郁,遮蔽了我所有的視線,我東闖西摸,終於找到了崑崙之巔,然而崑崙之巔上的場景,卻讓我心神震顫。

  不止西王母……

  主神霽和其餘十數位主神都在!

  整個天下,所有的主神,都在這裡了。方才的引渡陣法,原來並非西王母一己之力,而是……

  每位主神似乎也都在放在陣法破碎時受了傷。他們每人皆坐臥於地,有人在調整內息,有人已然面露灰敗之色,西王母在陣法一側,見我前來,西王母抹掉唇角鮮血,吃力的抬了抬手。

  我明了她的意思,立即向前。

  主神們也都看著我,見我尚且清明,似乎都有些詫異。

  「引渡陣法碎了,引天下邪祟之氣,非謝濯不可。他是邪神打造身軀,唯有他,才能做成此事,邪神,算對了。」

  聞言,我心頭大寒。

  我轉頭看向諸位主神,見他們面色悲憫,仿佛已認了這終局。

  「別無……他法了嗎?」

  「你身體裡,謝濯為你留下了極淨之力不被邪祟之氣所染,你走,尋一處偏僻淨土,留下希望。」

  我靜默,看向諸位主神,他們似乎也覺得西王母所言是最後的辦法,但當我看向主神霽時,他微顯淡漠的眼瞳里,卻有不一樣的神色。

  「或許,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希望。」

  我與所有主神都看向主神霽,他沉默片刻:「尋回謝濯。」

  我當即開口:「如何尋!?」

  「回到過去,阻止和離。」主神霽道,「伏九夏,你若能在和離前夕,阻止自己,並與謝濯再行商議解決天下邪祟之氣的辦法,或許,這個世間,還能有別的走向。」

  我愣住。

  崑崙之巔,一時也靜了下來。

  「我回去。」沒有任何猶豫的,我應了下來,甚至有些激動,「我可以阻止我自己。」

  有別的主神在我身後開口:「方才引渡陣後,我們身體中,已無多少魂力,如何開闢時空甬道,將她送回過去?」

  主神霽望著我,直言:「確實,沒有盤古斧,我等魂力不足,無法送你回去,但若我們效仿邪神,只將你的靈魄送回……」

  我當即便明白了主神霽的意思,立刻點頭:「可以。」

  現在沒有盤古斧,主神們魂力也不夠,無法將我整個人送回過去,但要將我的靈魄送回過去,卻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主神霽也曾為了對付邪神,主動獻祭肉身,以靈魄尋找契合的身體,在不死城裡與邪祟戰鬥到如今。在如何剝離肉身與靈魄一事上他肯定是所有主神里,最明白的一個。

  「九夏。」西王母倏爾遲疑的開口,她皺眉望著我,「毀去肉身,僅留靈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

  西王母繼續道:「僅以靈魄回到過去,短時間內要找到一個契合的身體,幾乎不可能,而你若用自己的身體,這便意味著,你與過去的自己,將搶奪一個身體,你們一定會有一個消失。你不一定會贏。也不一定能把我們想要帶給謝濯的信息,帶給他。」

  「我一定會贏。」我告訴西王母,「我一定,能贏過以前的自己。」

  我與謝濯多走了一遭,我見過了不死城,經歷了生死,所有的事情,不會只在我的生命里路過。

  我一定,能贏過之前的自己,哪怕僅僅只是這份要殺死之前自己的決心。

  我不會輸。

  西王母看著我,最後勸了一句:「若你就這般離去,也是希望。」

  「崑崙守備軍,沒有逃兵。這不是您告訴我的嗎?而且……」我看著西王母,「一個人面對這樣的世界,不叫希望。」

  西王母未再多言。

  我望向主神霽:「請您助我毀去肉身。」

  主神霽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主神霽在我身側畫下陣法,教我吟誦咒語,我看見自己的身體一寸寸在陣法之中融化,在撕心裂肺的疼痛里,我看見我的身體宛如初春消融的冰雪,潤物細無聲的沒入陣法之中。

  我沒有叫,沒有喊,直至我變成了一團白霧一樣的光球飄浮在空中。

  我能感受到這世間的風,以從未有過的角度,穿過我的靈魄。

  很神奇,脫離了軀殼,我仿佛更接近這個世間的本質。

  陣法在我身側發出光芒,主神圍繞著我,空中慢慢開啟了一道縫隙。

  與謝濯劈開的那個縫隙不同,這縫隙里,仿佛帶有神明的祝福與慈悲。

  我慢慢向上升起,離縫隙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忽然間,下方陣法舒爾光芒大作,我上方的縫隙似乎也傳來了呼呼的風聲。

  我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便聽下方有主神驚呼:「時空隧道的力量似乎太大。」

  「是她身體融出的力量出乎意料!將時空隧道推前了!」

  嗯!?

  我哪怕只是個靈魄的狀態,我也一時有些慌了。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以我們現在的魂力控制不了了!」

  「她會被送到數千年前……未知時間,難尋地點……」

  我幾乎已經飄到了時空隧道的縫隙口,但聞這話,我只想將我的身體重新凝聚好,抓住主神的衣襟好好問問他:你們到底靠不靠譜!?這也能錯!?

  但根本沒給我一個靈魄發生的機會,我被時空縫隙吸了進去,在進去之前,我忽然看見主神霽正仰頭望著我,他一直慈悲近冷漠的神色里,終於起了一絲波瀾,他似乎想通了什麼事情,怔怔的看著已經飄入縫隙的我。

  他嘴角動了動,我隱約看見他啟唇問我:「原來,是你?」

  何意?

  我不明了,也問不了。

  時空縫隙帶著我這團光霧飛快的穿梭,仿佛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許久,周遭風聲漸消,光影沒去。

  我出現在了一片靜謐的黑夜雪林里。

  我靈魄之體,終於再無穿梭時空之後的那種無力與撕扯感。

  沒有疼痛的束縛,我很快就飄了起來。

  於是,我也很快就發現,我如今出現的這個地方,竟然,是雪狼族的故鄉,那片冰雪森林……

  在林間,有篝火閃動,但四周卻是詭異的寂靜,在寂靜之中,月色之下,我終於聽見一聲啼哭,撕裂了林間的寂靜。

  我向著啼哭的方向飛去,風穿過我,樹葉划過我,我仿佛被感召一樣,越飛越快,越飛越快,我看見了雪狼一族在林間的居所,幾乎都是簡單的帳篷,我穿過他們身邊,沒有任何人能看到我。

  直至我飛到了主帳之前。

  我曾在夢裡見過的那個雪狼族的族長捧著一個嬰孩,從主帳里走了出來。

  我呆呆的看著那個嬰孩。

  見他在月下啼哭。

  「我雪狼一族,從今往後,務必誠心供奉,邪神軀殼。」

  雪狼一族的族長將嬰孩放到地上,隨後從自己身體裡凝出魂力,他將自己的魂力,融進了嬰孩的胸膛。

  隨著他的動作,外面站著的雪狼族人,或咬牙,或隱忍,但他們還是紛紛凝出了身體中的魂力,向嬰孩供奉過去。

  在一團團魂力的供奉下,嬰孩睜開了眼睛,他躺在雪地上,卻絲毫沒有冷的感覺一樣,他伸出的手,在空中無意識的抓著。

  我看著他,飄到了他的身前,他的手從我的靈魄裡面穿了過去。

  一時間,我以靈魄之體,卻似乎感到了淚意。

  謝濯,原來,命運是想讓我在這裡,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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