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風波漸漸平息,時光也如一匹綢緞,輕柔慢捻的平展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保持預料之中的祥和。👹☝ 6❾丂ℍù𝔵.ᶜỖ𝓜 🐧🍮
偶爾一次孔笙拜訪,談及曾看見呼延晏身邊的謝赫秘密往常平街去了,而那時韓嬰尚未棄世,管彤也因年節將近,頻繁外出些許。
點到為止,媞禎亦瞭然了。
文鴛擔憂道:「這個韓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竟挑唆得了這麼多人針對您。姑娘,呼延晏可不是什麼善茬!」
「早就明白的事,也沒什麼好震驚的。」她淡然道,「說到底,呼延晏無非是想把我從這個位置推下去,給他自個的女兒騰地,至於管彤那更簡單了,誰對他主子有危險,他都照害不誤。」
文鴛幽暗的眼眸,「既然如此,不若襯此機會,先了結了管彤。」
媞禎意味深長一笑,「因利聚者,才會使他們編了一齣好戲往我身上潑髒水,若是殺了管彤,呼延晏且不是還要再找一個合作的內應?」
「暗棋永遠比明牌更錯綜複雜,索性因呼延瓚之事一事和金剛石粉,溫鈺已經不信他了。索性就讓呼延晏跟他把戲唱下去好了,咱們敬請期待。」
就這樣此事緘默了下去,雖說面上恍若未聞,心裡卻也清楚了昔日韓嬰未言的苦心,所謂不讓她好過,無非是教唆那些異心之人,把對向皇帝的矛頭,一半分給自己。
現在就已經坐不住了,一個「女主代魏」差些把自己編排成禍國妖孽,可見來日溫鈺登上金鑾殿,要面對多少人的討伐。
不免唏噓一笑,輾轉已是光初六年,一切光景都顯得虛幻如一個漂浮的夢。
皇帝的身體大不如前,精力也漸漸衰退了下去,太子雖然已年滿十六,到底年輕氣盛,許多時候,朝政之事都由溫鈺和游存勖代為掌管。
有了一半的話語權,連帶著石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先後顧敞從戶部記事升為戶部侍郎,石慎庸碌,卻也勉強混了一個五品學士郎的閒職噹噹。
當然,石慎對於這個安排並不算滿意,畢竟顧敞比他入朝晚,卻直接甩了他兩品大元的位置。
偶爾顯瑀來了說笑兩句,媞禎也忍不住苦笑,「我哥哥要是真有衛青的本事,替我上沙場爭功名,我又何愁呼延晏之流的威脅,苦就苦在他實在不是個當官的料,不是為了給石家添點光,我恨不得現在就給他革職,省得添完亂,還要我給他擦屁股。」
顯瑀拿起個棉絨的蒲團撫摸著,「可見汝陽公主一事依舊讓你耿耿於懷呢。」
不覺看向跟文繡文鴛追逐玩鬧的令月,「時間過得真快,眨眼間月兒會跑了,也會叫姨母了。聽說月兒抓周時什麼都不要,獨獨抓了自己母親不放,可見以後石舫不愁沒有賢明的主人了。」
媞禎聞言笑著點頭,「女兒……總是母親血脈傳承最近的人。當年我母親把已掃清障礙的石舫給了我,我能做得也是把石舫打理的更為繁盛精盡,再給她。」
顯瑀微微點頭,不禁略頓了一頓,「今年過年去看過周宜水和乃矜沒?」
媞禎笑著的臉很快就有了愧色,「年年都去,年年都徒勞而返。周宜水變成這個樣子始終與我脫不開關係,所以崔姐姐再怎麼恨我也無話可說,想來時間會治癒一切的。」
顯瑀握了她手安撫,「是吶……會好的。」
細密的雨絲是淺淺的墨色,暗沉沉的,絲毫沒有一絲春日裡的鮮麗,所到之處,都是白茫茫的霧氣。
這樣重的水汽終究是不利於人養病的,昨兒宮中傳信皇帝昏倒了,今兒一醒便將太子詔了過去,至今甘泉宮的門始終未開。
很多人聞言,卻都沒有感嘆,大概都清楚的事——皇帝要不行了。
這一日依舊是不晴的天,媞禎如常梳妝打扮,約了顯瑀去暢音閣聽戲。鮮衣妃花金步搖,該有的艷麗,她亦仍舊不少,直到——
有紛亂交迭的腳步聲匆匆踏來。
溫鈺甫一進門,幾乎是迅雷不及地把她頭上的絹花拆了下來,交代道:「陛下不行了,現在朝臣和命婦都去了,你快些收拾收拾。」
媞禎猝不及防的一怔,連忙叫文繡文鴛取了身素淨的禮服準備進宮。
一路上馬車跌跌撞撞,就仿佛此時心一樣,溫鈺手心緊張的出冷汗,靜了許久才緩過來。
道:「這些日子,游存勖帶著太子在甘泉宮進進出出,不知密謀了什麼,更讓人意外的是,今天上午的時候,皇帝還詔過燕元照。」
「燕元照?」媞禎眼睛恍惚地眨了起來,「其他人也就罷了,燕元照擺明就是襄國的人,皇帝臨終見她做什麼,難不成他怕太子無法勝任,便要聯合襄國對付咱們麼?」
溫鈺搖了搖頭,「這人之將死,心思反倒比以前通透了許多,若是他能猜得當日他跟襄王反目是為人所設計,那麼咱們未必不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不覺微微一嘆,語意蕭索,「先進宮看看形勢再說。」
而宮中的人早就亂了,離甘泉宮還有數米,就能聽見有宮妃的哭聲嗚咽悽慘。
彼時媞禎和溫鈺方進殿不久,只聽皇帝語氣虛弱的問:「是朕的嬪妃在哭嗎?看來朕真的要不久於世了。」
程貴嬪拿著手帕擦淚,想要回應卻也怏怏無語。哪裡是為陛下哭,只不是哭一哭尚且芳華卻要守寡的自己,可憐自己一生到最後一敗塗地罷了。
很快皇帝的視線便轉向了溫鈺,「秦王也來了。」眨了眨眼睛,「過來。」
溫鈺意會,迅速掀著袍子移步過去,跪下道:「陛下。」
皇帝浮出一個黯淡灰敗的笑容,直直盯住他的雙眼,似有無限不甘,「太子年幼,許多事未必可靠,還需你這個長輩拿主意。」
他比個手勢,命李廣把一枚銅印交給他,「這上面刻的是『從若』二字,是你父親高祖皇帝賜給朕的,寓意朕與他兄友弟恭,順和從若。你父親的苦心,也是如今朕之與你苦心。」
這番話的敲打不言而明,溫鈺並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笑著應了個是。
「游存勖!」
一抹灰色的影迅速朝床榻撲了過去,淚光滿面的仰望。
皇帝勉強撐力,親自將東西遞到他手裡,「這玫金印是高祖皇帝留下來的,刻得是『御權』兩個字,見了它如同見朕一樣。以後……你要輔佐太子,革殺奸佞。」
看著游存勖感激涕零,媞禎跪在身後心裡像有十二個吊桶,「御權從容」,不就是告訴他們要安守本分,不要覬覦皇位麼!如此皇帝也算是護著游存勖這個太師,徹底凌駕於他們的頭上了。
以後二足鼎立,要有個鬧。
心裡胡思亂想,那雙眼不知何時地看了過來。
默然對視了許久。
皇帝見她毫不忌諱,默然地敗了神色,小聲道:「你……有個好王妃……」
溫鈺一愣,「什麼?」
皇帝沒有應,是詭異的微笑,「今世之事未有定數,身後的因果……也不知何去何從。但願,秦王和王妃擅自珍重,以後的……日子……還長呢……」
「還有……很長呢……」
他說罷,一陣寒涼的夜風撲面而來,無聲無息地貼附在他的身體。他原本是冷的,卻在此刻出奇的感覺安寧和平靜。
神思蒙昧的瞬間,他突然憶起的還是那個早早棄世的心愛妻子——溫成皇后,那個溫柔而善良的女子。
他包含淚水的愧疚道:「有容……抱歉……」
渾然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穿著盔甲走向她,許了她一個個諾言,直到他們攜手坐在了最高處,結局卻莫名的都走向了死亡。
分開的場景,他不願記得,但他一定記得,他和她的最初。可天明日光照耀,他和她的兒子,終於是孤苦了。
但他已經盡了一切努力,只是不知……
想得倦了,眼睛眯了起來,有一種死亡的氣息徹底剝奪了他最後的遐想。
殿內所有人的心也隨著他停止的呼吸靜了下來。
直到太監尖銳的聲音入耳:「陛下駕崩——」
抓周,也叫試兒、試周、揸生日。它是周歲禮中一項很重要的儀式,最早見於南北朝時期的古俗,在民間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