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遲遲鐘鼓驚長夜(上)

  第31章 遲遲鐘鼓驚長夜(上)

  半晌,一貫主持外邦社交的大鴻臚卿袁中貫,才不得不開口挽尊,「陛下愛惜賜酒只關乎心意與否,若是遠方之朋失了敬意,且不是顧此失彼。💢😝 ❻➈𝓼Ħù𝐱.¢𝐨Ⓜ ♝🍪」

  寧脩眸中精光一輪,露出幾分鷹隼般厲色,「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一張嘴再過巧舌如簧,也未必事事都能曲折利害,何況嘴與心之間還隔著張皮,焉能剝皮而窺。」

  臨海王笑了笑,「殿中有酒,有鼓樂,有美人,何必說著這些,可是辜負了良辰美景好時光。」

  龐統唇邊掠過一抹極淡的笑意,有解圍的意思,「這話說的是,今夜花好月圓,朋滿賓客……」

  他的話並沒有完全說出來,就被寧脩一眼駭住了舌頭,「酒樂和聲待良人,非彼良人,也是了無情趣。」

  僵局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溫鈺和朱嵇對視一眼全都保持了沉默,深知這個使臣寧脩並非善類,由不得目光微微側向九五之尊的天子。

  皇帝素淡的笑容保持得恰到好處,終在一杯滿飲後,醞釀出一番良言,「破鏡重圓,分釵合鈿,若因意氣用事而紛飛而去,適才得不償失。」

  揮了揮手,命李廣捧來一尊金罩子,緩緩掀開在他二人眼前,「這塊襄王璽,乃朕親命能工巧匠雕琢敕造,還請使臣待朕問好。」

  那王璽原是皇帝早先就打好的,本是普通的赤金王璽,直到得知祁昊屠城平陽泄憤的信兒,才特點命人在襄王金璽上鑲嵌的玉石,如此承他一份殊賞,算是圓了自己跟闕氏授受傳國玉璽的場子。

  而今新帝初立,百廢待興,他人又在關隴立腳不穩,難免有後顧之憂,深知這時候沒得同祁昊翻臉的道理。☟♣ ➅➈Şн𝕦𝔁.C๏𝐦 ☹☆

  一切不過是權益安撫之計而已。

  案上燈火融融,給溫鈺的臉頰度了一層金粉,覷著一雙眼睛,窺著在場的形勢演變,心裡早已百轉千回。

  侍中王彌頗有嘚意,笑晏晏道:「陛下乃天下之主,襄王乃擁功能臣,更何況吾主與襄王恩義情深,乃生死患難之交,且有莫忘之時,若受流言失和,才叫得不償失。」

  袁中貫以寧和的面色相對,「自古帝王掌玉璽,諸侯王則掌金璽,如今襄王璽卻是金中嵌玉,可知襄王在陛下眼中非比一般,襄王大喜。」

  皇帝頤然而笑,極是滿意得拿起一盞酒向寧脩敬去,「襄王乃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如今北方安定,闕氏奄奄一息,朕與襄王各歸其位,來日家國安太,尚需攜手攻克。」

  他的示好之心,如濤濤江水拍著青堤楊柳,一濤一簇,激盪在人每一處的心弦上,何況賜於金玉王璽加殊榮,已是罕見的恩典。

  寧脩見皇帝如此殷切,如冰封秋江的臉色,才有漸漸融化的跡象。

  「煩陛下炊金爨玉,我家主上不勝歡喜。」便重斟了酒水一飲而盡,「有道是禮尚往來,我等自非不會空手而致,略表心意,望陛下笑納。」

  有侍從以絲絨盒獻上一個如意金鑲玉項圈,赤金成色鮮明,玉色也溫潤,光澤瑩輝的質地,無一不在宣誓這確實是一和價值連城的項圈,只是雖然金貴,卻不知用意。

  龐統一語道破,「這是襄王命人攻占平陽皇宮時,在闕氏扶持的幼主身上取的,如今幼主已除,言貴嬪已死……」

  寧脩立刻拂了他的話,笑靨生色,另做他講,「襄王托我等帶來此物為證,上表陛下,乃唯一正主,天下之人皆不可逆,王土之下亦當順服。👊♘ ➅➈𝐒ĦỮ𝐱.匚𝕆爪 🐝🎄」

  一而再再而三得遭人截舌,龐統嘴唇微微泛白,卻不得不抿翅低頭,「正是如此。」

  溫鈺笑意更深,慢慢飲了一杯。

  皇帝眸色似霞光縈旋,抬首間,笑容已划過唇際,「襄王之心,朕喜不自勝,使臣請盡飲,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朕為你們送行。」

  如此干戈為玉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是溫鈺所不能想的,尋思片刻,似下了極大的決心。

  春夜幽涼,冷冽如冬,當歌聲與酒氣盡數褪去的時候,天邊的雲霞已暈染出殘虹的顏色,穿梭在亭台高樓之間,永夜來臨前的蒙昧,總是陰翳翳的。

  檐下的風霍霍穿行,地面上的磚塊縱橫交錯,混集在寧脩邊上一堆的人影,他們侃侃而談,言笑晏晏,顯得有些熱鬧。

  反而讓宮燈焰火的照應下,牽得龐統身影無盡的幽長,漫成孤清纖細的一道。

  牆頭的琉璃瓦上倒映著晶亮亮的光,映在人臉上,有藍蒙蒙的冷氣,而況溫鈺本就面如秀玉,更添了幾分凌冽風光。

  「可是酒菜不合,宴會之上便不見龐副使盡興。」

  龐統下意識沉定了步子,警覺地盯著他,到底溫鈺是早先的太子,得禪位以安養,其身份就足以叫的戒備和警惕,「陛下愛惜賜飯,怎會不合。」

  溫鈺淡淡一笑,「陛下乃仁義之君,襄王也是賢王之主,龐副使侍奉於襄王,就是侍奉於陛下,並無二別,來日加官進爵尚未可知。」

  龐統聲音漸近萎靡,「殿下抬舉了。」

  「寧正使珠玉在前,龐副使且會差矣,哪裡是孤抬舉,而是您妄自菲薄。」溫鈺安慰說,「是金子總會發光,黃沙掩蓋不住珍珠的光芒,無非是前綴之下,您不得不韞匵藏珠,只要誠心所向,必然終得所償。」

  他的話如嘯行的風吹進龐統心裡,「殿下一路而來曲折辛苦,臣亦能體會。」

  溫鈺清越的聲音,如弦撥動懸樑之心,「都說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孤運氣好,如今的陛下就是仁君聖人,孤才得以封王加爵。」

  唇角綻出一片閒頤,「其實只要所侍奉之人賢名通達,再加以自己努力,功名利祿來之亦然,龐副使寬心便是。」

  望著他清澈如水的目光,龐統心口如被千斤重石用力墜到底處,不覺昂起來垂搭得頭顱,「是吶,時移世易,人定勝天。」

  那輪月亮只餘一個輕淺的光影,散在重檐廡殿頂的翹腳上,遊廊的燈,一盞一盞錯落,忽明忽滅的搖曳,猶如刀光劍影一閃一閃在眼前晃過。

  溫鈺入夜受召而來,一撩身上騰螭祥雲月銀色長袍,扣了頭,待高座上的人喚過「平身」才端然在一側。

  迎目可見皇帝喜悅之色,頻頻舉著一卷傳書扣手,「你來的正好的,朕方才得了信,你舅父的副官謝赫已經將闕氏殘部困入城中,正在甬道待命呢。」

  溫鈺牽了嘴角,「所謂東西跳梁,死於罔罟,闕氏既如此,還請陛下示下。」

  皇帝眼底剛攢了一把恩仇快意,愈要再說,然而門外忽然想起嘈雜的步子。

  李廣晃著袖子飛進來,急得眉頭髮怵,「陛下,襄王使臣龐統夜扣宮門,說有要事稟報,奴才怕事態緊急,特來請問一句,是宣或不宣?」

  溫鈺眼珠一轉身後,「夜扣宮門確實有失禮制,只是不知是何緊急之事,能讓龐統逾越規制行此莽撞之舉。」

  現今正是朝局危亂的微妙時刻,偏偏這個時候,襄王來使不在宮外國賓館休息,而來驚攪宮闈,何嘗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呢。

  旋即皇帝面色跟水漏似一滴一滴陰沉下去,「宣!」

  龐統進來髮鬢還有被夜風襲亂的痕跡,連裙角都卷了起來,他來不及整理,便伏跪在了地上,「臣漏夜前來,自知於禮不合,可十萬火急,危如壘卵,臣不得不報!」

  皇帝身形微微一晃,「出了什麼事?你慢慢道來。」

  龐統擰著眉,眼裡的火苗劇烈的跳動著,「臣視陛下為天下之主,自當輔佐之,效忠之,所以夜扣宮門,便是為了揭發襄王指使寧脩所行的悖逆之事!」

  預告:明天會有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