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水急忙嗚咽的點頭,適才乃矜才壓了壓脾氣。👍☺ ❻❾𝕤ĤuЖ.𝓒Øм 🌷★
媞禎慢慢上前,搭著他手掌的指尖不住地顫抖,似秋風中的落葉一般。
好似感知她的情緒,白色的繃帶也留下兩滴血珠,卻強自鎮定用手指在她掌心上寫下兩個字——
「窈樓。」
不假思索,媞禎一字一字念了出來,後知後覺的去想。
這「窈樓」是煙花柳巷的一個花樓,但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因火災而燒毀了,火勢之大,已是人焦肉臭,據說當時尚在窈樓里的妓女和嫖客無一倖免,之所以未有逃生之人,竟是因窈樓的大門被人在外反鎖。
按理這場火災必定是人為不假,可偏偏那一代的左馮翊卻將其定性為意外失火。
這個結果自然民怨奮起,但到底又無可抗衡。再然後那個左馮翊後來因貪污受賄被革職,周宜水接手後,那個案子早就因年代久遠,查無可查,徹底成為了一樁懸案。
只是時過經年,周宜水為什麼非要提起這裝舊案呢?
除非……
她道:「你是想告訴我,韓嬰跟這個案子有關係?」
周宜水連連點頭,他雖然看不見,也說不了話,但是耳朵還是極靈的,這些日子的折磨固然令人痛苦,但是也絕非一無所獲。
又在她手上寫到:小心,皇帝……呼延晏!
呼延晏?!
媞禎兩個眼睛瞪得碩大,差些失聲喊出來。如果說韓嬰跟皇帝秘密苟合,聯合設計這一套,自然是可信的,可是怎麼會把呼延晏也牽連過去?
他畢竟是溫鈺的親舅舅,就算之間的離析再多,也不至於去跟韓嬰有什麼聯繫……
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於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她的面色變了又變,兩頰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仿佛有驚濤駭浪在他的皮肉之下起伏而過。
良久的靜默,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
好像知道她要問什麼,周宜水黯然的搖搖頭。
韓嬰這個人防備心太重,固然有些不經意的讓他聽到,但是許多依舊是沒有。
但是他能肯定的是,韓嬰的所在地,時長有男女嬉笑調情的聲音,像是在花街,至於與窈樓之間有無必然聯繫,還是重開舊案,翻出案迭才行。
畢竟以那樣的手法虐殺了那多人,灰飛煙滅呵,不是仇恨太深,只怕也做不出來。若兇犯就是韓嬰,只怕以其變態的心裡,重回舊地也未必不可能。
他也相信,這一點媞禎一定能想到。
只是唯一可惜,怕是他這樣的廢人,再也幫不到她了。到了現在,他才覺得當初老師說得是對的,他太過義氣,義氣上頭就會失去辨別對錯的能力,這樣性格走上官場遲早要吃虧。
可他從不以為然,一直以來,他和玄機相互扶持的,他從來就都沒有吃過虧,他以為一直是這樣。不想玄機剛去,他便因此吃了人生第一個大虧。
以後朝堂之上兇險難測,玄機該何去何從,想了想這樣,他便感慚愧。
「對不起。」他在她手上寫到。
媞禎呆了片刻,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她其實心裡也想過無數次,等周宜水嬉皮笑臉回來,她一定重重的掄他一巴掌,讓他給所有人道歉一千次,好好長長記性。可是……可是……
她眼裡泛起淚花,一滴一滴往下掉,「說什麼對不起……是我沒有思慮太多,沒有考慮到你,不然也不會放任你去那危險之地……也不會……」
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望舒走了,學府里的朋友我就只剩你一個了……我該好好保護你的……」
心,從劇烈的痛與滾熱。
痛不欲生,真真是痛不欲生!
看著自己一個個至親好友白玉蒙垢,從健全的樣子變成殘廢,那種從五臟六腑中湧出一股撕裂的疼痛,隨著每一口活著的喘息,蔓延到四肢百骸,也呼吸都是哽咽。
她多麼希望他能怪她,或者像乃矜一樣捶她打她出出氣,也總比這樣讓她更自責,更讓難過!
這種滋味和感覺,韓嬰……他可是痛快了!?
顯瑀不忍地掩面低低吸泣,溫鈺望著媞禎,眼裡動盪得如汪洋大海,也情不自禁淚光斑斑。
夜裡莫名地冷,冷得要結冰一樣。忽然一隻手摸索地撫到了她的頭上輕輕摸了摸。
溫暖的令人咋舌,好像無聲細雨撫慰著她。
顫顫抖抖又在她掌心留下:
「不疼,別哭。」
「哭,丑。」
媞禎晶瑩澄澈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想要笑,流出的淚卻還是酸澀的。
真是個沒心的人,從前在學府時跟別人打架,輸了都樂呵呵的,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她抽噎著搖頭,「我才不醜。從小到大就沒人說我丑。」
眼淚,在這一夜流個痛快。
冬寒依然料峭,心境隨著炭盆里徹夜燃盡的銀炭蓄成了一灘冷寂的死灰。
周宜水尚需修養,不宜打擾太久,廷尉司的問過幾句話,也很快回宮復命。
只有乃矜駐紮在床畔不動,背對著所有人的臉,陷入自己的心痛與傷心。
媞禎知道,這一回,她是徹底不會原諒自己了。
當然,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
韓嬰是衝著她來的,不是她,他也不會把怨念發泄在周宜水身上。
又怎麼能原諒呢。
第一夜,她都駐留在左馮翊的檔案處埋頭翻查舊時的案例,似乎想要用種種忙碌來掩蓋已經發生事實。
可是每次太陽一初生,記憶又回停留在那個夜晚,眼前又是周宜水血腥淋淋的樣子。
心裡的悲憤反覆迭加,誰也不想見,誰也不想理。
第二夜,第三夜也是這麼度過……
死寂沉沉,韓嬰、皇帝不知是否都在看她的笑話。想擺脫那種情緒的控制,不再以淚洗面,那怨忿卻哽如巨石,人也不禁遠離了茶飯。
終於第四天,文繡見放在門口的吃食依舊未動,心裡不免焦急,重重拍起門道:「姑娘……姑娘!您都好幾天沒有出來了,就算是要查案子,也不能不吃不喝查呀!這人是受不了的!」
文鴛也應道:「是啊!如今已經折進去了一個,再折一個,那剩下的怎麼辦?您就算不想您自個,您想想老爺,老爺他年紀已經大了,受不了刺激,還有殿下,還有小郡主啊!」
「您多多少少用一些,不然奴婢也不知道怎麼辦……」
她說著,木然跪了下來,抱著頭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來。
溫鈺也已來回奔走數日,朝政的疲憊加心裡的惦記,已讓他操心不少,然而看著媞禎這樣頹靡,他擔心更是與日俱增。
見文鴛文繡久久敲門不應,到底鐵下了心,二話不說,搶過文繡手裡的食盒就一腳把門給踹了開。
風順著門縫撲起她墜墜的衣角,還沒緩過神,就被人拎著胳膊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