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生流轉乾坤定
章有容本是前朝景文帝的貴人,十六年前高祖皇帝派中山王攻克長安時,在掖廷的枯井中所救,中山王對她一見鍾情,不顧皇室宗親阻撓,執意納章有容為美人。後原配荀氏病故,章有容因寵遇而得封為繼妃。
一個多情風流的王爺娶前朝妃嬪,可以說是一段韻事。但一個皇帝的皇后是前朝妃嬪,這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況如今朝中勢力已成,無論是荀氏之子臨海王,還是陳氏之子南陽王,都會為了自己的將來利益,左右皇后之位的人選。唯一能後置身事外的,只有溫鈺一人。
如今劉堯相問於他,便是是想讓溫鈺給他一個立章有容為後的理由罷了。
溫鈺會心一笑,揖了揖手,「侄兒遠在邊陲多年,對朝中之事知之甚少,但有一句侄兒銘記於心——糟糠之妻不下堂,這是自古君子典範。」
「何況……」溫鈺語意依遲,「這是叔父的家事,我們這些外人本就不該置喙。指點江山社稷是臣子的本分,於君王內闈家事,只能勸解不能央求。」
劉堯的神色動容而驚喜,仿佛有什麼重物墜入了心裡,給了他一絲絲安定。
庭下風吹草仰,起伏無狀。溫鈺從宣室殿走出,正巧遇到受詔覲見的呼延晏,一時雙眸相對,心中的不免迷霧鋪面而來。
呼延晏先啟了聲,「公子這麼看我做什麼?」
「我一直有個疑惑。🐚🐠 ☞🐧」溫鈺略略擰眉,「舅舅那夜為何那般肯定,鄭懋一定是被那個宮女毒殺的。」
呼延晏並不心虛,「即便不是那也只能是,因為是她,才會更加激怒劉堯的怒火。」反而問:「不然您以為呢?」
溫鈺攸然變色,目光狐疑而狡黠,「那便是闕氏罷。」
可唇角的冷笑實難掩蓋呼延晏內心得逞,「如今鄭懋意外而死,眼下撫恤鄭家才是首要之事,畢竟鄭懋跟隨您多日,這份哀榮還得需公子您親自料理,算全了兩家的面子。」
大袖下的雙手緊緊攥起,還未站定,管彤那晌已經跑來稟報,「不好了,鄭、鄭夫人殉情了!」
溫鈺愣怔,定定望住身後的那個人,一雙眼眸格外地黑。
呼延晏對插著袖子,看向他,「他殺我兄弟,我殺他女人,已經很公平了……公子。」
真正的春天是什麼時候來臨的,溫鈺舉目望天時,見整個未央宮裡都己是翠綠花紅世界,蝴蝶撲著影,一切都那麼重迭而知,它來得意外,卻從不出所料。
就如在短暫風波消寂後,劉堯到底在意料之中向祁昊修書陳情,而祁昊也在利益蠱惑下答應了這一場交易。
三日後,劉堯即帝位,立繼妻章有容為皇后,改元光初,遷都長安。同時也恢復了呼延晏和朱嵇往日的榮耀,官複本位,領司徒、太傅,追封武陽侯鄭懋為楚國公。祁昊領受鎮國大將軍,並承諾攻占平陽之日,再復領太宰,賞河東十五郡。
溫鈺何嘗不是洞察一切,便再次啟書上報,自請『才疏學淺,能力不足』,辭去皇太子之位,劉堯便重封他為濟陰王,同享太子供奉。😾♛ ❻➈ˢ𝕙𝕌Ⓧ.ᶜ𝐨M ★😾
如此一來,也算是獨善其身。
至此,劉堯與祁昊之兵刃合力北攻平陽,加之劉堯稱帝以正義出師,又有呼延晏、襄王祁昊一干精兵強將,士氣勢如破竹,闕氏唯有節節敗退。
而這一退,就讓二人之力駐紮在離平陽不過百里的汾陰。
眼看大廈將傾,闕准心底自然慌亂如麻,不由大嘆,「軍中無可用之人,天要亡我!」
萬般無奈下,只得便委任自己的心腹大臣孫綽前去拜見劉堯議和。
其實闕准很清楚,舉天之下人,皆知劉堯的生母死於他手,倒不指望成事,只做拖延月余還有可能,如果可以將時間拖得久些,關中的待羌族聯軍匯合或許能解燃眉之急。
然而再大的烽火,也有被天水熄滅的時候。
孫綽覲見那日,劉堯正和溫鈺在甘泉宮下棋,窗外下著瓢潑大雨,傾盆如柱,春日本就天象多變,更何況命數。
溫鈺抬頭望著殿檐的瓦鐺激流而下雨水,宛如珍珠細簾隔住視線,若非是青天白日,大概他也未必能發現那個身著墨綠寬袍頭戴烏紗帽的使者——孫綽,正跪在雨里等候。
皇帝似乎窺住了溫鈺的眼神,淡淡道:「知道為什麼要他跪著嗎?」
溫鈺略微一笑,「叔父想消磨闕氏的銳氣。」
皇帝目光幽幽如一息燭火,仿佛要穿過朦朧雨霧直接射過孫綽的身體,「他們想八面玲瓏,四面討好,朕看不慣這虛偽假意之人,但朕……卻會給他一個機會。」
覆手落子,揚聲道,「請他進來吧。」
溫鈺似有沉思之狀,然而思緒很快隨著李廣帶著孫綽步步靠近的身影戛然而止,只見孫綽已經被淋得如同落湯金禽,半句未開口,威風便已煙消雲散。
皇帝微微沉吟,仿佛無事一般,「朕和賢侄許久未見,難免關懷忘我了些,孫大人不會怪罪吧?」
孫綽一聽嚇得連連磕頭,「微臣不敢,能得陛下不計前嫌召見,已是對微臣的寬容慈悲。」他不禁吞了吞口水,戰戰兢兢的貼著地,「更何況微臣此次前來就是請罪的。」
皇帝洋裝一無所知,不疾不徐反而問,「哦?朕不曉卿何罪之有?」
孫綽顫顫巍巍,匍匐倒地,「臣替主上請罪,主上他……一時激憤才毒殺了嘉靖皇帝。」
忽然雪亮閃電橫刺暗沉天空,如同一聲擂鼓敲得各人膽戰心驚。分明可以感受到皇帝眼底冷冽的怒色,只不過他的怒不是因為闕准殺了嘉靖帝劉桀謀反,而是因為他身死的母親,還有到現在毫無誠意的抵賴囫圇。
這凌冽也不過一瞬,很快皇帝神色如常,深深注目於他,「他劉桀乃暴戾無道昏君,爾等殺之有功無過。你可告訴你家主上,只要投降,朕便算爾擁立之功。」
孫綽一驚,溫鈺亦是差異,似乎比雷霆之怒的衝擊,這種飄飄然,更不知如何的應付,更叫人惶恐,遙遙望著劉堯在內侍監李廣的攙扶下已走出東暖閣。
溫鈺也不宜久留,逕自從抄手遊廊回到花房,繼續打理起花枝闊葉。雖說他已被冊王封爵,但朝中委以重任之事也不過手,除了避嫌之外,大概皇帝對他並沒有幾分真心信任,即便是朱嵇、呼延晏也虛職好聽,權柄之職唯有皇帝長子臨海王劉儉和次子南陽王劉珩。
因此,他就求了修葺草木花卉之職,閒來無事,也是一雅趣。
管彤常因此而憤憤不平,「現如今臨海王和南陽王都有要職在身,您倒好不求職務,一心來花房種花。」
溫鈺唇角的弧線微微勾勒,「萬事莫要強出頭,這個節骨眼上,皇帝是不會讓我輕易涉政的。」又道:「何況,我也喜歡在這兒修身養性。」
他從中拿起橘色葳蕤的一盆,那花朵蜷曲,翦裁柔婉,輕輕一嗅還有一淡淡的香氣。
「你知道這一束叫什麼」溫鈺自自說其答,「它叫萱草,是思親之花。」
他似有端詳,似有思索,「皇后冊封禮後,屆時五品以上的官眷都要入宮拜賀,到時候請我想鄭姑娘進宮,讓她把這花獻給章皇后。」
下一章,新人物出場!
(下一章媞禎寶貝也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