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擂鼓錚錚鴻門宴(上)
因為離長安已經不足十里路程,所以一路前進很平緩,早早的就在此安營紮寨休息了,夜裡很黑,黑得像烏墨,也很靜,悄悄得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❻9şђù𝐱.ς𝓸Μ 🐍🎉
除了鄭懋,只有他因為驚懼又突加咳疾,一聲一喘息,翻腸倒肚,涕泗橫流,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震出來。
永夜裡,溫鈺一直很少能安然入睡,加之這樣響動,他也越發緊張難眠。
溫鈺心底有十萬個擔憂,他不能預料將來之日呼延晏和鄭懋的爭執會恐怖到什麼程度,他該如何防患未然,才能讓彼此都善解。
管彤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安,特地出去打了趟水讓他喝了休息,然而他的心,隨著那無盡的咳嗽抽搐著,漸晃漸沉。
第二日太陽迫近西山的時候,車馬到達了長安城北城的郊區,再往前走不過幾里路便是橫門,一門之隔就是長安。
鄭懋一路上心情非常不好,一想到呼延晏所作所為和媞禎派來的不速之客,火是一股一股的竄。方從馬上下來,還未落定,身後就是「啪嚓」一腳,把他踹跌在地上。
他吃痛,扭脖子抬頭看,竟然是他!
「豎子!」
央挫齜嘴一笑,漏出兩顆小虎牙,沖他挑了挑眉毛。鄭懋看他這表情,怒氣更上頭,抻臂扶起來,就往人身上撲,可耐不住央挫力氣大,兩手一掐就把鄭懋的手緊緊捏住,猛一下把人扥出兩米開外。
央挫怕了拍手,「今兒最後一遭了,小爺再不收拾你,氣往哪裡出呢?」呸了一口,「該!」
鄭懋知道他是替他姐姐出氣,難堪得渾身發抖,激肺里一浪一浪,怎捂都捂不住吭吭地咳意,直到鄭夫人下車扶住他,他才安定下來。
這邊痛快了,央挫才蹦蹦躂躂的跑去了溫鈺那裡告辭,他揖手,「如今公子已安全到達長安,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恭祝公子此行一帆風順!」
溫鈺探出半個身子,清眸揚起,「好,路上小心。」
央挫含笑點頭,一臉英氣颯爽,「公子保重。」
央挫轉身輕步快移,「哐當」給了管彤一腳後,像一縷煙一樣飛到了馬背上,揚長而去。
管彤吃痛揉了揉,到底心虛沒說話。
溫鈺看了看天,緩緩將帘子合上,「進城吧。」
簾角掀合,隔住一方世界,思緒止不住在輪轉。
其實在溫鈺印象里,劉堯曾經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叔父。十六年前西伐前都,劉堯駐軍在粟邑,麴允缺糧,是呼延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更在危急之時救過他的性命,所以當年溫鈺被嘉靖帝驅逐之時,劉堯是第一個為他上書求情的宗親。
但這都是時過經年的事了。
慢慢馬車停頓下來,有人靠近,「中山王等殿下許久了,特遣奴才李廣來接端慧太子移步殿內,殿中已備好膳食佳肴,為您接風洗塵。」
溫鈺平靜出聲,「有勞了。」
他緩緩下車,在前面昂首闊步,眯起了眼睛,眺望這座城權力的中心,一步一步踏上宣室殿殿的漢白玉梯,隨著步履的加重,一聲聲回音叩響。
緩緩間,那個人已經身穿蟒袍,端端正正的站在在自己眼前。
溫鈺揖起雙手,拂起大袖深深一拜,「侄兒參見叔父,願叔父長樂無極。」
劉堯立刻起身就近幾步,裙袂如鋪展的蝶翼飛揚,親自虛扶了他一把,「鈺兒有心了,快快起來,怎能叫太子殿下您折煞我這卑微之人呢。」
溫鈺面容如靜水,帶著隨和的面容抬起了頭。
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注意到了,殿裡並沒有其他陪宴之臣,只有劉堯自己,這就已經足以得知,這裡的主人並不想一切太過別開生面,畢露鋒芒。
低調到極致,又何不是在隱晦自己有多麼不祥嗎。
他笑靨依舊,只將脊樑微挺,卻不起身,頭冠懸垂下的朱紘也隨他的幅度而掃過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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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一介罪臣,能得叔父親厚待是何其榮幸,叔父慈悲之心令我動容感懷,侄兒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劉堯猶自含笑,端詳向他,「看來柔然這兩年,你在文章上倒是精進不少。」
「承叔父垂愛,能有精進之處也不算枉費。」
劉堯口裡的話也慢了一刻,震了震手,「一路長途跋涉,餓了吧,趕快入座。」
李廣擊掌一記,掌膳的太監便端來金碧盆先請他們淨過手,才有盈盈宮婢將酒壺送至眼前。
徐徐只見酒水如清泉入杯,大概是一時渴得急了,鄭懋憋不住又抵唇咳嗽幾聲,舉起一杯就一飲而盡。
這種失禮,已然讓呼延晏經不住撇了一嘴,端起酒杯和朱嵇互敬一盞。
鐘鼓饌玉婉轉而起,伴著殿外清池春水韻動,幽麗入骨,清脆悅耳。香風中,綾羅影蔓,猶見十三位身著妃色薄縵紗裙的舞姬翩然起舞。
溫鈺並沒有辦法沉醉在這種歌舞昇平的美好中,讓他心弦彈動的,只有眼前這個已經半老滄桑的男子,然而劉堯笑容幾乎是沒有破綻的賞玩之色,可越是如此平穩,溫鈺越覺得一切不平穩。
大概看著大家都酒盡歌興了,劉堯適才撫掌而畢,便遣了一眾人散去。
侃侃落向另一處,雙眼已是深不見底的空漠,「這些年殿下受了不少罪,比以前黑了,也瘦了。」
溫鈺不動聲色得掀起了唇,「若非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恐怕歲月的溫床也不會叫侄兒有今日的勇氣來拜見您。」
「你確實很有勇氣。」他驟然呵了一聲,乾脆利落,「但也很天真,天真到有勇氣來送死。」
那一刻,溫鈺覺得自己身上冕服,經過累年沉寂,就像無數的磐石鉗在他身上,成了牽制他命運的鎖扣。
甚至連鄭懋、朱嵇和呼延晏三人權利場中的積年,也忍不住眼神鑼鼓對敲似的來回亂曬,一瞬問忘記了呼吸該如何進行。
溫鈺淡然道:「可人生在世總要努力做些什麼,哪怕被恥笑天真,也不得不去嘗試。」
「你想嘗試什麼?」
溫鈺道:「我想請求叔父庇護,一起合力伐闕。」
劉堯的瞳孔猛然一收,「你倒是不屑遮掩,直截了當。」
俄頃他嘴角一撇,掛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你是弒兄謀逆的罪臣,我是交納次品的不敬之人,咱們叔侄倆人人自危,我為什麼一定要跟你一起送死。」
他的話像是被一根銀針,挑動了著人敏銳的神經,「倒不如把你緝拿獻祭,我尚能掙得一個擁護之功。」
呼延晏大驚失色,霍然起身下跪,「還請中山王三思吶,萬不要中了闕氏的離間計!」
「孤為什麼要三思,生死之間的抉擇,難道還需要有考慮的理由不成。」
溫鈺不以為忤,「若是叔父一早覺得闕氏真的可靠,又怎麼會接納侄兒拜會,其實您心裡也清楚,闕氏並不可信。」
劉堯的目光極速淡泊下來,猶如深邃無底的古井,「哦?」
溫鈺眼神是月圓夜下的靜水,從容自若,「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闕氏一切所作所為,圖得不過就是擯除僭主的罵名,為的也是順應天命稱帝的賢名。」
他臉上落著若明若暗的光影,「若真有一日他目的得逞,誰又能篤定,來日您不會是下一個欲欲戳穿闕準的隱患。世人皆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可什麼又是唇亡齒寒,若此時你我至親血肉還要自相殘殺,他日蓋失強援之時,誰又能獨完?」
劉堯不禁有些動搖,「你繼續。」
溫鈺寶貝終於換戰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