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或許都有個毛病,太冷靜了肯定有鬼,太殷勤了也肯定有鬼。其實她手到功成的時候,陳修儀又何嘗不是輕易撬走了後宮兩位最德高望重的后妃,如今高位妃空懸,皇后身子又病弱,只怕她的位份也有得一進了。
可人升之太快容易忘本,得讓楊雪心好好敲打敲打,多多磨難些才成。
這麼想著外面又變了天,頭伏里,就是陰晴不定,跟時局和人心一樣,豪雨颼颼下著,與人聲鼎沸串聯在一起。
很快皇帝頭眼昏花有些遭不住,虧些李廣手快才沒跌著,李廣心肝直急,「陛下您這些日子不大好,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皇帝直擺手說沒事,「喝酒頭暈是正常,用得著大驚小怪!」
帝王的嗔怪李廣不敢接,陳修儀貼身迎了上去,嫵媚的安撫道:「那陛下可要妾的宮裡喝些解酒湯,妾已經讓人備好了,陛下……」
一搖一顫身影慢慢轉到簾後,在一瞬媞禎晦疑莫測的表情之後變得靜默。
偌大的朝廷殿堂,就仿佛一台戲劇歌舞,他演罷了他登場,他樓坍塌他高樓起,風水輪流轉永遠如此,就如此刻的他們,已經聲名權利達到了一個小高峰。
但只是小高峰,不是最終點。
這樣夜晚那麼躁動,讓人睡著了都想笑,繁華之外的她和他還那麼熾熱,其實有些變化也是好事。
次日天明如同換了一面新綢,藍靛靛的,仰在枕上作懶,才聽到他溫醇的聲音響在她耳側叫了聲「卿卿」。-漫~*'¨¯¨'*·舞~ ❻➈ᔕᕼ𝕌ˣ.¢ỖM ~舞*'¨¯¨'*·~漫-
枝頭草尖的水珠兒轉眼就被一抹青裙子蹭過,人顛了顛手絹迎這太陽從廊下冒進去,見外頭一些小丫鬟正拿粘杆打蟬呢。文鴛不耐煩的呵斥,「不麻利地弄下來,殿下跟王妃在屋裡歇覺呢,仔細鬧狠了你們皮不保!」
文繡忙噓聲叫她小心,「沒得知了猴壞氣氛,你倒是一嗓子給人喊嚇著了。」
文鴛訕訕回頭吐了吐舌頭,「我這不是慣了麼,招呼起來沒輕沒重,現今我知道了,咱們姑娘姑爺剛團圓些,我可不能敗興。」她支起手,「爐子上我頓了燕窩細粉煨鵪鶉,你去瞧瞧好了沒,老爺交代的讓姑娘好好靜養。」
文繡說曉得,將掉過頭便跟那青衫女子對了個眼,勉強躬個了身,「溫良媛竟這時來了。」
溫岱容彎著眼一臉善相,「聽說王妃姐姐回府,我特來拜見拜見,不知可煩姑姑去裡面通傳一聲?」
文繡哦了句,回頭抬了抬下巴說不怎麼成,「方讓廚房燒水進去,只怕收拾到何時也不知,殿下興致又好,奴婢哪敢進去受罵,您這是為難人了。」
溫岱容也不是不讀書的囊貨,話里話外明白的不說王蓁宓比不上,比趙今淑還要機靈些,更是夫妻那些事嬤嬤們也早教過,乍聽了一耳朵,臉便上了顏色,一會紅,一會紫。
她掐著手絹道:「只是我還沒有拜見過主母,錯了規矩才更是不好吧。既是眼下不便,我坐著等就好,婢妾之德,向來如此。」
其實也不是腆著臉非要賴著,實在是在待不住,也不知是那王妃有魔力,還是王爺是個怪才,八輩子都不往西苑踏一步,更不讓她們往東苑踏一步,難得此時借著王妃回來露露臉,不然且不是真把她給忘了!
想想那個瘋了的王寶林和抑鬱的胡美人她就害怕,她可不想步她們後塵,臨到死還是個大閨女,那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別!
眼瞧她是賴定了,文繡也不好推脫,只好回去復命,卻沒想她姑娘答應的格外痛快,想回來有請,而那廂溫岱容的動作卻比她還快。😾♛ ❻➈ˢ𝕙𝕌Ⓧ.ᶜ𝐨M ★😾
人翩翩邁著步子進去,抿嘴一笑,唇角便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睜開眼一看,溫鈺一臉散漫相的坐在塌上拿茶蓋刮著杯沿兒,抬頭瞥一眼,渾當沒見人一般。
從前聽說王爺對人是十分的笑顏色,哪怕待王氏、胡氏她們多少都客套些,怎麼臨到她……就成了皮不笑肉不笑的夜叉了呢。
她看了看四周,沒話找話,「妾好久不來了,這新院子真寬敞。」
然而人沒心情續話,只是簡單的嗯了聲。
心裡頭一冷,摸了摸裙子又道:「妾從前在閨閣里聽聞,王妃姐姐最愛的是牡丹,妾娘家有人在洛陽,叫些人送牡丹種子也快,把這些不幹事的石榴薅下去,明年能開一園子呢!」
溫鈺本欲不搭理,驀然聽得此話,手中的茶杯輕輕一顫,眸中已含了森冷之意,「誰跟你說石榴花不好了?」
溫岱容不知所以,只得陪笑,「妾只是覺得這花紅得有些俗氣……和園子搭在一起壓根不配,所以才……」
她沒言半,那眼神忽然如冰刀似的看向她,沒有一絲溫度與情味,渾然想起那晚的盛怒,溫岱容霎時徹底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能怎麼辦?只得緘默老實下來,暗嘲自己命苦,怎麼會有一個這麼不好相處的夫君!不溫潤,不如玉,跟傳聞中一點也不一樣!
沒事端碗茶打發自己,抬眼見一抹淡妃色映入眼帘,星眸欲醉直如勾魂奪魄一般。
其實上次壽宴也見過一次,她深知這位石王妃的皮相好,別說在這府裡頭,就是放眼長安美貌也是數一數二的,怪道不是憑一副好長相能把殿下拴在身邊這麼久。
如今她倒是真想好好會會這位王妃的本事。
溫岱容抬起身子緩緩欠了福,「妾溫氏岱容拜見王妃,王妃淑安。」
媞禎和樂和氣的過去,臉上還帶著薄薄的紅氣兒,還未落坐,那手便搭過來扶住她,「仔細著手。」
她迎著溫鈺的目光,緩緩坐下,「蘇哲給我上過藥,說是無大礙,過幾天就結痂了。」
他目光被吸引,不禁如痴如醉,只笑著說好,便又拿鑷子挑起茶葉來。媞禎半轉桃面,斜倚著竹篾肘墊子,道:「溫良媛是吧,早瞧著你一舞驚鴻,今日仔細看確實是個美人。」便讓文繡拿來一盒釵環看賞,「一些勞什子玩意兒,就當見面禮了。」
溫岱容瞥了一眼旁邊的男人,窒了窒,嗵嗵跳心口才順下來,「瞧您說的您抬舉,給我臉子呢。」慢慢也揚起面說,「不過妾見了您倒真覺得親厚,倒像是自己家的姐姐一樣,您若是不嫌,妾倒願意天天陪您做個伴兒,您說呢?」
正好她能常常露臉,攻以時日也是可以見縫插針的。聽說上一個趙美人便是這麼撿了便宜。
可王妃還沒說話,另一頭倒不願意了,「王妃身體不好,怕是經不起你問候,若真是有心,佛堂還空出來一個位置呢,不如你和胡美人一起……」
一起什麼?一起在佛堂做尼姑麼…她可不想出家!立馬腆起笑就回了,「那還真是,妾是個跳脫性子可見真會讓王妃累著,妾還是在自己屋裡給王妃祝禱吧。」
她砸吧了一下嘴,眼輪轉起來打起來旁的主意,「既是不能親自過來,不知王妃可以喜歡小食,妾做些送來也是孝敬。」
媞禎微笑說不用,「眼下心厭,一時胃口也沒定數,有心意便罷了。」
溫岱容卻拍一拍膝蓋,「那好說,妾身邊有個極會做點心的丫鬟,送到王妃這兒來,您什麼時候想便什麼時候叫她做就是。」
滾車輪的伎倆,倒是越發拒絕不得。可明知道對方沒安好心,又怎麼會從呢。
媞禎面上扯了個圓滿的笑,謝絕的話還未出口,溫鈺果斷回了不成,「王妃性子內向,跟羔羊似的,話說多了都臉紅,怎麼能見得生人?莫名添個一個不是平白無故添亂麼。」
這話一出,大家主子小家婢具是一愣。
溫岱容臉色都扭曲了,這才是不怕挨劈睜眼說瞎話的!昨晚她親眼見王妃騎殿下脖子上一道進了朝暮台,親眼所見!那個歡快勁兒,哪像羔羊似的內向人吶,都快杵天上去了,難不成還是她得了癔症!她瘋了!
那滿眼鄙夷的震驚,連媞禎都有些被人強扶起來楞充大尾巴狼的架勢,可怎麼演呢?文鴛文繡都替她下不來台。
強壓了半天震驚,才打了出個哈哈,總之此時無聲勝有聲就對了。
換個方向安置眼神,適才見宋檜進來通傳,說石家跟霍家的大小長輩都來了,正要給王妃問安,這會子到了前廳,就要往朝暮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