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著搖頭,和她父親一個樣子,情深似海的是騙人的,但狠心和決絕是真的。⁶⁹ˢʰᵘˣ.ᶜᵒᵐ她好難,父親是賣國賊,丈夫卻是那個賊人,她捨不得大魏,又不能背叛親人,早知這一天會來,可如今來了真是手足無措。
怎就一點情都不念。
無力到了極致,想想真要宮門城破,連媞禎都得用吐沫呸她吧,好歹人家不知情才上了當,自己卻是明知故犯,心甘情願做了大魏的罪人。
孟獻城眉頭擰成死結,打發榮寶去把安胎藥端來,走到她身邊點了點她的肩,「為著孩子你總得少思量些,橫豎這遭是我去,杜家還安生著呢,傷不著你自個就夠了。」
他拉緊她的手,她連抽出來的力氣都沒有,或者是她不懂戰爭,不懂男人的心思,他們對權利的渴望從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垂眸看著腿,忽然一個深綠色的穗子從眼前晃過。
孟獻城瞧她盯住的視線,把腰間那香囊捏了捏,「怎麼了?」
殷珠搖一搖頭,「沒什麼,就是看這穗子有些眼熟。」
他沒往心裡去,媞禎貼身的東西她見過也不奇怪,說了些安撫話,殷珠面上只能答應,心裡憋得難受極了,懨懨閉上眼蜷縮起來,仿佛這樣能減輕痛苦似的。
回到屋裡躺著,迷迷糊糊想了好多,翻個身,成串的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➅➈ร𝐇𝕦𝔁.𝕔𝓸м 😡😝
沒多會兒榮寶端著端藥進來,小聲道,「夫人,藥好了,您趁熱喝了吧。」
她頭都沒回一下,只說,「擱下吧,我回頭再喝。」
榮寶垂手嘆氣,「其實主子還是很關心您的,您何必什麼事都要知道,裝糊塗些對自己才好。」語罷不見她回頭,「這次機會千載難逢,主子沒少操心勞力,這些天都是兩三個時辰的睡,您是他的枕邊人,何必這個時候添亂,再說杜將軍……您的父親,都是一跳條繩上的,成了您就是新朝的准王妃,不成您還是將軍小姐,都坐得穩呢。」
殷珠心裡抽搐,淡薄一笑,「那我該怎麼做才不叫添亂,他要娶石王妃,我攔不住,他跟我父親密謀攻城,我也攔不住。只是有些不高興,就叫添亂嗎?」
榮寶訕訕住了口,卻見她撐起身乜著眼睛,「他若是叫你打量我的話,你就讓他放寬心吧,我軟肋都在你們手裡,沒有別處可去。」
年紀輕輕的身子,心態卻已老態龍鍾。在她父親眼裡,她是投靠襄王的祭品,在她丈夫眼裡,她是收賄他父親的棋子,兩邊人把她夾在中間,動一下都里外不是人。
曾幾何時,他的喜與怒她都緊緊系在心上,無一不是為他說話。而至今日,那個人對她的心呢,除了夫妻名分尚在,全然脫胎換骨,成了一具陌生的軀體。
或許連名分也快名存實亡了。
可相比那日知道他覬覦媞禎的痛心疾首,緩了些日子她竟沒有痛了,看多了眾生相的婚姻總是參差人意,如今竟也能安慰自己適應一個沒有心的丈夫。
但,撫上肚子,至少這個孩子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到底兩個人的牽掛只有他。
夜裡議完事孟獻城來了她房裡睡下,幾日裡反反覆覆的事發,反而獨處在一起真的無話了,二半夜,大概寅時三刻,他走得靜悄悄,皮肉分離那一刻,心慌慌的跳。
還是沒說一句話,埋沒在被褥里,汩汩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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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十幾日,天都是陰沉沉的,不見太陽,又逢雨水,潮濕的水汽一直透進骨子裡。驃騎大營庫外,人影站立如松,杜重誨得孟獻城的令,將陶然巷的羯族武士一併收入囊中,只待他返程之日一舉攻入。
而他呢,風聲緊的時候,也難著家,正到後值庫查看兵器,忽然一陣驚慌的聲音踏步傳來,「將軍不好了,杜府失了大火!衛兵撲水撲了半個時辰還沒熄,快燒到南書房了!」
最後一句話划過腦際,生生逼墜他凝眸。
南書房……
寒意從脖頸慢慢升起,一開始那種感覺只是一種預判,但迅忽之間,它突然物化了一根寒刺,深深直磣入肌膚中叫他動彈不得。
那是辦公之地,更是朝中機密信件收擱之處,牽涉甚廣,怎麼偏這個時候起了火?按理那裡四周無草無木,又沿湖近水,該是最不易興火之地……
腦子扭轉的一刻,頓時就變了臉色。濟陰王一直耿耿於懷拿不住他的把柄,前陣子孟獻城在他身上吃了癟,如今去了關外,只怕心下還謀動著呢,難不成不是意外起火,而是有人蓄意縱火,要趁火打劫?真細想,要在這個時候給人鑽空子,從南書房拿些什麼告到皇帝面前,只怕孟獻城還沒返程,他就該回陰間報導了。
無奈之下一咬牙,說遭了,快速做了決定,駕上大馬帶著一隊人揚長而去。
那隊伍走得如火如荼,一時營中弄不清形式,開始嘰嘰喳喳討論,然不過須臾倥傯,一個陌生的男子摩拳擦掌從遠處急馳而來,幾乎是一個騰空越到了驃騎大營門口。
他詭異的出現給了所有人機警的反應,只聽門口的看守猛然拔刀,質問道:「此乃軍事重地,爾乃何人?膽敢擅闖!」
那人呵了一笑,卻是用一口流利的羯族語答,「吾乃孟主身邊的隨將,特奉命前來,令以眾人即可直攻玄武門!」
守門的漢人聽不懂,其中的羯族人卻聽懂了,一個穿羊皮靴的領頭從人堆里扎出,眸中寒鋒輕閃,「你說你是孟主的隨將,可我卻從未見過你,為何不是榮寶大人,而是你!」
那人微微昂著下巴,睨視著他,「北麓關外的人,可是你都有見過的!」冷冷哼著,火速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小的赤金刀,量給他看,「此乃孟主金刀,還不速速傳令!」
陽光火辣辣而下,映在刀鞘上一星刺目的金黃。怔然見狀,忙不迭的跪拜高呼,瞬間表情就肅了。
然那種肅然中不乏帶有擔憂的意味。不知是誰猶問了句:「伐宮之大事,是否要與杜將軍面謀呢?」
轉頭那領頭一巴掌撂在嘴巴上,「謀他的哈!漢地待久了還真當他是主子,一個踏腳板別遭了爺的計!金刀在此,如主親臨,還不快速速整帶兵器殺進皇城,換了這爛天爛地!」
北宮牆上燈火將盡,入夜的陰藍隨即淹沒了西邊最後一絲晚霞。角門房裡香爐積滿了灰,蠟簽兒上是兩截紅燭,耷拉著幾乎要倒下來了。
平靜的世界裡,只有孔笙有點慌,看著外頭是士兵鬆散,時不時還要過去罵上兩句提醒,警惕的似站在十字路口,往哪個方向邁不對都是問題。
這時有靴子急踏地皮的聲音傳來,腳步很繁雜,大約有七八千人個人的樣子,漸次到了眼前。孔笙握一握手裡佩劍,壓著下台階,單看氣勢和身條,竟是種狠狠的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