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淒珠寒蟬
她多麼鄙夷他,被他碰觸的肌膚就像蜱蟲一樣噁心,不知是堅持了多久才安然回到宮裡嘔吐出來。💘☜ 6➈รђᑌ𝔁.ᑕⓞ𝐦 🐨🐤
班若扶住她的肩,輕輕捋她的背,「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媞禎拿過手絹擦嘴,緩緩挨著梳妝檯坐下,「大概是母子連心,我不痛快的事,孩子也不痛快。」心情煩亂,把金刀恨恨用力拍在桌上,「不是為了縱橫裨益,方才我真想殺了他。」
班若唬了一跳,忙來看她的手,好言溫語的安撫,「您是有大智者,能夠忍辱負重,可好在眼下最難做的不是已經過去了?只要能挺住,總有一天撥雲見日的,您得保重身子,萬不能讓那些不開眼的動您的氣。」
媞禎安靜舉眸,銅鏡的光澤昏黃而冰冷,襯著她的眼神也冰冷刻骨,「且是我不想動氣就能獨善其身的,沈望舒托楊雪心帶話說羯族異動非常,偏偏他說三個月後要來接我出宮,這不是擺明一場天災就離長安不遠了嗎?」
她按住小腹,冷冷道:「這已然不是一家之仇了,而是關乎國家興亡。」
班若的目光中有凜冽的堅韌,按住她的手,鎮聲道:「若屆時狗賊真敢襲宮,奴婢萬死也會保姑娘平安。」
媞禎按了按她的肩,「我知道你忠心,從前苦你潛伏在柔然照顧殿下,如今又是跟著我,都是棘手事,為難你了。」
她一聽,忙斂衽蹲身,「您快別這麼說,奴婢自懂事起就受霍家照顧調教,您是我們姑娘的妹妹,在奴婢心裡您和我們姑娘一樣,為您赴湯蹈火,這理所應該。♨♜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媞禎彎腰扶她起來,「不至於赴湯蹈火,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眾人抱薪且能如他所願。只是……」忽而眼神溫軟下來,「我唯對不起她。」
班若看她自言自語啊了一聲,「誰?」
她說沒誰,抬起臉望像鏡中,若一個黑影顯現,俄頃她回過頭,楊雪心已然邁著步子出現在她眼前。
晚間的時候起了風,不算冷,只是空氣有些潮濕,一滴夜露順著屋檐滴進脖頸,激靈靈的打個抖。殷珠剛下車走到廊下,腿腳瞬間就被寧住了,一步都走不動。
方才桂宮的場景晃得太快,此時此刻還停留在那一分曖昧的光景,他的手撫在她臉上,他環抱著她,那時候她從未看過的溫柔。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殷珠想不通,曾經那個情意綿綿的夫君居然待她這麼薄情,她真傻,明知他待媞禎不同尋常,卻還以為看顧自己的份上,原是在他心裡,她什麼都不如。
那他為什麼在浮屠寺對她說那般話,又為什麼要娶她?難道是因為她是杜家的女兒嗎?所以他心裡真正喜歡的人……是媞禎?
為什麼都要這樣對她!她已經做了那麼多讓步,甚至連他是羯族人都不在乎,她那麼期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來不過是一番痴心。為什麼想被愛就那麼難,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他要移情別戀?她簡直跟笑話一樣!愛人和朋友都沒有那麼真摯,老天就這樣折磨她嗎?
緊走幾步進屋,幾乎是恨恨地關上房門,蘭茵不知生了何事,看她這個樣子一時也不敢勸導,疏淡的回首,見一幅捲軸從高柜上掉了下來,她低頭去撿,一時看著展開的畫,有些訝異。♞👣 ➅➈ş𝔥𝕌x.ⒸỖ爪 ♔🐺
回頭問殷珠,「奴婢都不知,您何時畫技這般好了,您瞧您畫的石王妃,惟妙惟肖的。」
殷珠霎時眼裡的光幻滅成零星的微芒,連忙從座上起來看,頓時驚了個大呆,「光初元年六月十一……光初元年六月十一……」她念念有詞,一時間竟冷笑出來。
蘭茵張了張嘴,徹底懵了,「姑娘、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獻城的筆跡向來是看得極熟,殷珠早已無語凝噎,蘭茵怎麼會知道,這畫上寫的光初元年六月十一,是她跟孟獻城在臨波湖初見的日子,也是在臨波湖看媞禎賽馬擊球的日子,她居然還在期許他是愛過她的,原來從始至終就沒有一份情過。
無比羞辱憤懣的心情,連軸帶畫一起扔出去,房門剛開「吱」一聲的打開,正正劈頭蓋臉給了孟獻城一下,差些失火怒罵出來,把東西一揭,看是那幅畫,頓時在殷珠面前愣了下來。
他招了招手,讓蘭茵出去,把門關好後做在她面前,「不過是隨手之作,你不喜歡壓箱底收起來就是。」
她極力屏氣,方冒出一句來,「那你方才抱著她也是隨手的嗎?你明知道她是我的朋友,你還……覬覦王妃你瘋了嗎?」
孟獻城目中儘是陰翳,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卻毫無悔誤之情,「你都聽見了呀。」
殷珠心裡一涼,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失望的情緒直逼喉頭,「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不愛又為什麼要娶我呢?」
孟獻城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久久凝望她,又緩緩從她妝檯的屜子裡面拿出一本羯文的書籍,反問她,「你不是知道了嗎?即是如此,應該心安理得才是,你父親背叛了皇帝投靠了襄國,你的榮華富貴系在我身上,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虧待不了你。」
他的語氣陌生而冰冷,簡直讓殷珠大跌眼鏡,頹然軟綿綿委地坐下,「你只是利用我……利用我來接近父親……」她別過頭,強忍著眼中淚水。
孟獻城只凝神遠思,輕輕嗔了一聲,「什麼利用不了利用的,也太難聽的,不過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便伸手扶她,「所以你也想開點,互利共贏沒什麼不好。」
殷珠幾乎要冷笑出聲,「互利共贏……呵,互利共贏?那分明是你以為的事情,是你們以為的事情,為什麼要加注在我身上,逼我想開!難道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們的陰謀……」她靜坐如石,惟有眼淚汩汩地、默默地滑落下來,連綿成珠,「為了杜家的支持,你欺我騙我。那我算什麼……我究竟算什麼?是你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孟獻城半是感慨:「其實你們杜家得到襄王的青睞,又何嘗不是你的福氣?」
腦中轟然一響,只余了一片空白。她悽然一笑,「是嗎?這究竟我的福還是我的孽,我何其真心待你,就換回了這樣可笑的結果,我對你的情意,你的喜歡,這大半個年月的時光,全都是錯付了!」
浮屠寺棗樹下,他擁緊她的身體,懇然道:「姑娘的心意宛如若瑰寶,我必不負你。」
前塵如夢境在她腦海中如流水划過,終是一句謊話。只是她痴傻,輕言信了他。
她的眼淚滿滿地浸濕了她的衣裳,孟獻城冷冷的看著她,目中神情幾乎化作不見底的深潭,「可如今我不也是娶了你,你還要胡攪蠻纏,意氣用事嗎?」他看她一眼,到底有些不忍,收起脾氣勸道:「雖說我是答應了禎兒休妻另娶,可不是好在你倆感情深篤,也未必容不下你,有像禎兒這樣的美妻和珠兒這樣的嬌妾,我已足以。」
他靠近她,拉起她的手,「何況我心裡也有決定,無論禎兒那裡如何,我都不會真的放棄你,只是權宜之計,先穩住她的心,你也不要什麼都聽。」
殷珠卻很迅速的抽回,諷刺的看著他,「原來你再喜歡她,該騙的也一點不會少啊。」
他的神色瞬間冷了,道:「杜殷珠,你心性太倔了,莫不要忘了你們杜家的命捏在誰手上。」
她只是愣愣的,一縷悲寂的笑浮上臉頰,他搖頭,有些厭棄:「你自己靜心好好想想吧。」言畢,拂袖冉冉離去。
所有的酸楚瞬間迸上喉頭,殷珠哭得淚如泉湧,沒有知道,也沒人明白她的心有多痛,枝葉繁茂,翠色蒼蒼,從來沒有人為她遮風擋雨。然而如今,更是成了笑話。
痛心疾首的涼意肆意侵襲,忽然她覺腹中急痛欲裂,似要裂開一般,剛想起身喚人,就發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