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哭

  「就是這裡?」

  「是,陛下,就是這個房間。」

  門外傳來兩人的談話。

  男人的聲音格外耳熟,那樣平靜又冷漠的語氣,只有茗因的記憶里存在過。而茗因此時此刻再清楚不過,下一秒,只要外面的人推開了這扇門,將會發生什麼。

  茗因的心臟開始突突跳動起來,一顆心已經懸到了喉嚨口,甚至已經想好了,自己將要以什麼方式面對他。

  想著想著,一陣哽咽感便沖了上來,鼻尖酸酸的。

  「是誰在外面?」

  冬嵐已經緊張地站了起來,話音剛落,門開了。

  茗淵一身黑色的風衣出現在門外,風塵僕僕的他臉上粘上了幾根長長了的髮絲,身邊是一臉沉靜的元梓。

  茗淵的目光一下就鎖定在了病床上的茗因臉上,繼而又看到了一臉詫異的冬嵐。

  「你...」

  「你...」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但茗淵這下沒空顧及冬嵐為什麼會在這裡,而是直接大步走近病房,繞過冬嵐身邊。

  「你!」冬嵐衝動地要說什麼,可下一秒就被元梓拉開到一邊,伸手擋在唇前,做了個「噓」的動作。

  茗因順勢拉起被子,把被子拉過頭頂,擋住了臉。

  一隻冰涼的大手在她之後扯住了被子的一角,再度拉開。

  茗因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陣撲面而來的菸草味拂過鼻尖。

  「唔!」

  茗因緊閉上眼。

  空氣似乎僵持了下來,安靜的可怕。

  茗因良久都沒能聽到一點動靜。

  「裝睡沒用,把眼睛睜開。」

  茗淵富有磁性的,厚重又沙啞的嗓音從她臉部正上方響起。

  話語裡滿是職責,還有心疼。茗因一下沒沉住氣,明顯的感覺到鼻尖和雙眼已經紅透了。

  眼淚似乎已經盈滿了眼眶,就差她一睜眼——

  「看著我!」

  茗淵命令般的語氣說道。

  茗因只好被迫睜眼,那一瞬間,她看見茗淵滿是心疼和擔憂的臉,和自己預想的生氣完全不一樣。

  她以為茗淵會凶她的!

  眼眶兜不住眼淚沉重的分量,順著眼角向下流淌,留下一條淺淺的淚痕。

  茗淵伸手,順勢將她臉頰的淚珠抹去,捧住了茗因的小臉。

  茗因別過頭,不去看她。

  「對不起。」

  這三個字彌補不了茗因身上所受過的傷痛。

  茗因嗓子裡發出輕輕的嗚聲,沒有作答,也不去看他。

  「我知道這三個字不能代表什麼,更不能換回你受到的傷害...但我不想失去你因因。」

  每一句話都像是針一般,輕輕戳著茗因柔軟的心臟,不痛不癢,卻很難受,難以說出口的折磨。

  「我不想原諒你...」

  茗因小聲道。

  「還是因為落紅嗎?那些實驗體已經經過妥善處理了,不會再發生意外了。因因你信我,你原諒我好不好。你跟我回羅德宮,我們立馬就結婚好不好?」

  懇求般的語氣,病房裡除了冬嵐和元梓,緊跟在後的還有固若,她半個身子站在門外,病房的門半敞著。

  一點聲音都沒有,世界都仿佛開啟了靜音鍵。

  「我和落紅,你選擇誰?」

  茗因翻了個身,背對著茗淵。

  除了她細微又無力的話語,衣物與被子的摩擦聲是此時唯一的聲源。

  「這...這兩個不是同一個性質啊。小姐。」

  元梓欲要上前解釋,但茗淵一伸出手阻止。

  「她是個實驗體,她只是一個實驗體而已。」

  「那我呢?」

  「你是我這一輩子都想要抓緊的人。我不想失去你,不,是我我不能失去你。」

  「但是,你也看到了。」

  茗因聲音顫抖,將臉埋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

  是茗淵的實驗體把茗因傷成了這樣,不僅如此,茗淵還不願意推翻結論,不願意選擇相信她的論斷。

  茗淵緊了緊拳頭,重重吸了口氣:「...她是我的實驗體,只是一個實驗體。你也應該相信科學的理論不能因為一個破綻而推翻所有結論重來。想當年你不也是拿我...」

  聲音戛然而止。

  茗淵看見茗因別過頭正緊緊盯著自己,兩眼空洞,毫無一絲溫度。

  「還有呢?我以前怎麼樣?」

  茗淵語塞了。「你...」

  「我以前拿你當實驗體,然後不顧你的死活,是這樣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門外一聲清脆的聲響,一個鐵盤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鐵盤裡所有的東西全都嘩嘩往下掉,散落一地。

  茗淵轉身往後看去,見固若用雙手死死捂住嘴,站在門外。

  茗淵給元梓使了個眼色,元梓轉頭開始清場:「請各位都先出去,陛下有事要和小姐說。」

  冬嵐站不住了,硬是要上前一步:「喂,陛下,您不能這樣對茗因的。」

  「這位小姐,麻煩請您也先迴避一下。等陛下的話說完了,自然會讓您見的。」

  元梓說著,伸手示意了一下門外。

  冬嵐氣得臉都漲紅了,咬著牙重重一蹬腳,快步走向門外。

  門在所有人面前重重閉上,現在,整個病房裡就只剩下茗因和茗淵二人了。

  茗因緩緩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抬眼望著茗淵。

  忽然,茗淵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茗因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彎下了腰,伸出手小心又謹慎地抱住了茗因。

  「走開!你走開,你不要碰我!一股煙味,難聞死了!」茗因推開他,翻身下床,牽動了手上的吊瓶。

  「你別動!」茗淵哽咽著道。

  茗因愣住了。

  這麼大一個男人,竟然就這樣說哭就哭,還沒一個女人堅強。

  「因因...求求你了...你不要離開、離開我好不、好不好!我...」

  茗因看愣住了。

  雙腳還站在冰冷的地面上。

  茗淵眼淚從臉上滑落,豆大般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上。

  茗因有些嫌棄地望著他:「你不准哭。。」

  茗淵擦乾了眼淚,望著她:「對..對..就是這個表情。因因,你再多說點,我愛聽...」

  茗因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有種想衝上去抽他一巴掌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