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因模模糊糊之間,只看見小布的臉越變越扭曲,緊接著,呼吸開始侷促起來,似乎有一口氣懸在喉嚨口,咽不下,也吐不出來。她的臉色逐漸發青,在最後意識消散的那一秒,她看見房間門被打開了一小條縫,黑暗之中,有一個人影在發著微弱的光。
「小布...有人來了...」
茗因艱難地說完,終於兩眼一黑,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她睡著了,卻又沒有完全睡著。
她感覺心口處隱隱作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衝破自己的身體。
她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交代給你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啊...!我...我辦完了。」
「藥片下水裡了?」
「是的,我放進去了。」
......
茗因感受到臉部上方一股溫熱的氣息,伴隨著呼吸聲。她便知道,應該是有人湊上來看了。
茗因的全身動不了,想喊也喊不出聲,像是被鬼壓床一般死死的定住。此刻,無論她做出多大的努力都是徒勞,身上的疼痛在一點一點消減,身上的知覺,也在一點一點淡化,漸漸的,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茗因感受到身上一陣冰冷潮濕。
臉上痒痒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
她嘗試動了動手指,知覺恢復了。
她睜開眼睛,發現四周一片漆黑。
很冷,很涼,也很潮濕。這裡是哪裡?
茗因平躺在濕潤的泥地上,先是下意識地去觸碰自己腰上大腿上的傷口,發現並不怎麼疼痛。
好奇怪,這裡很陌生,她是死了嗎?
一群烏鴉撲朔著翅膀,飛過頭頂,樹枝的沙沙聲讓她回歸了現實,頭腦也清醒了幾分。
不對!她沒有死,這裡也不是羅德宮。
茗因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夜晚的風涼颼颼的,在這個無人之地,她更像是被人隨意拋棄的。茗因想到了前面失去意識的時候,那個聲音,分明就是小布和阿萊的交談聲!
這麼想著,茗因心中隱隱生出一陣怒火,她去觸摸自己的傷口,異常發現已經沒感覺了。
茗因嘗試著站起來,走動了兩步,跳了兩步。
沒感覺,已經好了。
她心中一陣欣喜,緊接著又被腦海中突如其來閃出的畫面嚇到。
龍,炮火,星艦,軍隊。
大片的火光,震耳欲聾的爆炸。
茗因嚇得尖叫一聲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尖叫聲在這一片不知名的無人之地迴蕩,回聲悠遠。
「誰在那裡?」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茗因一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嚇得她心臟突突的跳。
「是誰?」
一束光找了過來,不偏不倚,正正好照在茗因身上。
茗因嚇得往後縮了縮,不適應地眯起了眼睛,而那個女人,也隨之嚇了一跳,捂住了嘴,警惕的聲音都提高了一度:
「你是誰!老實報出姓名和來歷,我就不殺你!」
茗因死死捂著嘴,搖頭。
這束強光忽然熄滅,轉眼間,一個黑影來到她面前。
冰冷的指尖划過茗因的臉,輕輕抬起。
「你怎麼會在這裡?」
語氣中,滿是詫異。
茗因瞪大了眼睛,想喊卻又喊不出聲。她感到女人手上粗糙的老繭,所觸碰到自己肌膚的每一寸,都有些生疼。
這個女人長了一頭短髮,完全看不清臉,卻有著男人的音色。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女人詫異地驚叫起來。
茗因不明所以,不認識她。
「你認識我嗎?」
她輕聲問道。
女人臉色一下就變了,語氣也變了,忽然別過頭去,聲音放慢了不少:「也對...你應該對我是沒印象的。」
茗因更加一頭霧水了。
她打了個哈欠,沒想到女人一把按住茗因的頭,讓她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個貼心姐姐一樣撫摸她的腦袋,也不嫌棄茗因身上的污垢,邊說道:「睡吧,睡一會兒。我帶你走。」
茗因簡直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可是,她看起來,也並不像壞人。
不知道為什麼,眼皮子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或許是之前阿萊說的「藥片」又起了作用,茗因心中不由得生出後怕,留下了一句「我不想死」之後,又昏睡過去,失去意識。
再次等她醒來,外面天已經亮了。
好溫暖。
身上沒有又濕又粘的泥土,也沒有那陣土腥味,更沒有那樣陰森可怖的風。
茗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睜開雙眼,看見自己身上蓋著柔軟的白色的被子,身下也是一張空蕩蕩的大床。
這是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床邊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外,印入眼帘的一片綠意,讓人身心愉悅。
鳥鳴聲、流水聲,還有舒緩的音樂。
難怪她睡得那麼好。
茗因坐了起來,察覺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一時間只剩羞恥和窘迫。她想起昨晚的那個姐姐,應該就是她把自己帶過來的吧。
茗因低頭看了看自己原本身上的那兩處嚴重的傷,除了縫合過的痕跡,雖然長得醜陋不堪,但已經沒有感覺了。肌膚表面崎嶇不平,茗因越看越覺得噁心,腦海中再度浮現那天在實驗室里的畫面,痛苦得將頭埋進了棉被,緊緊拽住被子不鬆手。
好痛苦。
簡直沒有比這個還痛苦的事了。
「你醒了嗎?小姐。」
一個溫柔甜美的聲音響起,茗因警惕心起來了,抬頭一看,見門邊站著一位身穿卡其色長裙的傭人,微微向她低了低頭。
茗因現在不肯相信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女傭。
「你是誰?想做什麼?」
她眼神犀利起來。
那女傭連忙搖搖手:「不是的...我是大人派過來服侍您的,小姐您不要害怕,大人救了您,您現在很安全。」
茗因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們大人是誰?」
雖然她清楚,即便她問了,也不會知道這個人是誰的。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小姐,我先為您穿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