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背叛

  蘇蘇揍完了人,跑到門口大喊:「來人,陛下受傷了!」

  夜色被驚動,宮燈亮起之前,無數幽幽暗影已經飛入宮殿。

  為首的便是廿白羽和廿木凝,蘇蘇退到一旁,夜影衛們一個個現身。

  廿木凝一眼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青年,險些驚呼出聲。

  陛下全身都是血,玄色衣衫微微凌亂,甚至臉上也有一道傷口,身體微微顫動著。

  廿木凝要去扶他,手被人揮開。

  然後她看著年輕的小皇帝手肘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澹臺燼狹長的眼睛抬起來,皮膚透著不正常的蒼白。

  他的視線在殿內逡巡一圈,很快看見了始作俑者。

  粉白衣裙的蘇蘇站在門口,神色淡淡地看著他,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抿唇冷冷盯著她,額角的鮮血直往下淌。

  太監被小皇帝臉上的青紫和血嚇住,連忙去叫太醫。

  澹臺燼想說話,但是發現自己嗓子像被什麼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術法還沒過,他依舊癢的難受,別說碰筆寫字,就算旁人碰他一下都難受得要命。

  澹臺燼看蘇蘇一眼,不願回味剛剛的感受,他冷冷閉上眼睛。

  玄衣青年黑色長睫閉合,唇色淡粉。

  他長得本就漂亮禁慾,冷漠的模樣像是墜入凡塵的佛子。

  廿木凝微微晃神。

  蘇蘇看著外面無邊夜色,一大半夜影衛都被吸引了過來,澹臺燼也沒有心思指揮夜影衛去抓人,希望龐大人他們順利跑掉。

  太醫過來以後,術法已經消退,折騰了好半天,澹臺燼的傷口總算止住了血。

  他疲倦不堪,沉沉睡去。

  勾玉擔憂地說:「小主人,你這麼對他,等他醒來,會責罰你嗎?」

  蘇蘇說:「不知道。」

  夜影衛把澹臺燼的安危看得最重,現在幾乎全部守在殿外。

  蘇蘇也擔心這事收不了場。

  她倒不怕澹臺燼對自己發火,卻怕葉老夫人受到牽連。

  廿木凝走過來,冷冷地問蘇蘇:「是誰弄傷了陛下?」

  他們明明就守在外面,澹臺燼身上也有許多法寶,他性子警醒,八皇子尚且在逃,陛下不可能會這麼輕易中招。

  廿木凝想到什麼,眸色一沉,聲色俱厲地看著蘇蘇:「陛下最恨背叛。」

  蘇蘇很想說,他求我做的。

  然而廿木凝根本不需要聽她說什麼,她冷聲道:「抓起來!」

  廿白羽說:「木凝!」

  廿木凝生氣地說:「陛下肯定是被這個妖女所害,如果真有歹人,為何陛下受了傷,這個妖女卻無事!」

  廿白羽說:「那也要等陛下醒過來再說。」

  廿木凝動了氣:「抓起來,後果我一力承擔!」

  廿白羽見阻止不了姐姐,皺眉看一眼蘇蘇,也沒再說話。事實上,他也覺得葉三小姐有問題。

  蘇蘇被關了起來。

  她來人間,還是第一次進地牢。

  老鼠吱吱地叫,地牢潮濕陰暗。蘇蘇盤腿坐著,倒也不覺得難熬。

  澹臺燼不會找到什麼證據,可這件事註定和蘇蘇脫不了什麼干係。

  勾玉:「勾玉陪著小主人,小主人別怕。」

  蘇蘇笑道:「不怕,我和澹臺燼的關係不破不立,他一直對我有警惕,現在這樣算不上壞事。」

  如果他的情感是討厭,那麼極致的討厭變成恨,也不失為另一種辦法。

  如果……是愛。

  當一個男人的底線開始一降再降,他的心就會被撬開。

  「咦,珠淚隱隱有了釘子的形狀!」

  蘇蘇一看,果然看見珠淚中,朦朧並排著九枚金色的釘子,隱隱有了雛形。

  天牢很暗,陽光透不進來,好在珠淚是暖的,勾玉也會自發溫暖蘇蘇的身體。

  沒人給她送飯,也沒人來審訊她。

  蘇蘇猜,澹臺燼大概還沒有醒來。

  周圍時不時有人在痛苦地低嘆,蘇蘇算著時間,估計外面已經天亮了。

  澹臺燼沒來,廿木凝來了。

  「廿大人?」

  「昨晚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蘇蘇說:「是我,但是當時情況特殊,我也是逼不得已。廿大人不妨問問陛下?」

  廿木凝臉色不太好。

  蘇蘇揣測到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廿木凝意味不明看她一眼,說道:「昭華郡主昨夜就來照顧陛下,衣不解帶照顧到現在。」

  外面已經午時了。

  想起葉冰裳就是昭華郡主,蘇蘇慢吞吞哦了一聲。

  廿木凝說:「陛下在和她用午膳,完全沒有提起你。」

  蘇蘇笑了笑:「廿大人想說什麼?」

  廿木凝抿唇:「你真的不會傷害陛下?」

  蘇蘇愣了愣:「不會。」不,她會。

  廿木凝打開牢房,冷冰冰說:「出來。」

  蘇蘇詫異地看著她,廿木凝走在她前面,語氣不善地說:「比起你,我更討厭那位昭華郡主。」

  蘇蘇說:「可是廿大人不是說,我出現在昭華郡主面前,她會傷心嗎?」

  廿木凝說:「我和宣王交過手,他是個舉世無雙的英雄。他這樣的人,尚且不能被昭華郡主深愛,昭華郡主不可能真心對陛下。」

  所以在廿木凝心中,葉冰裳的威脅性比蘇蘇更大。

  畢竟軟刀子比起硬刀子捅人,防不勝防。

  蘇蘇跟著廿木凝走出來,外面下起小雨。

  一月末的雨透著一股寒意。

  午時已經過了,回到承乾殿,蘇蘇還沒踏進去,聽見了念書的聲音。

  葉冰裳語調輕軟,在念一□□.間故事。

  吳儂軟語傳來,顯得很是溫情。

  廿木凝推了蘇蘇一把:「進去。」

  蘇蘇踉蹌一下,懷疑她是故意的,冷麵姑娘想看自己和葉冰裳撕起來。

  蘇蘇最近揣摩了下廿木凝,發現她現在眼裡只有澹臺燼的安危,不見了過去幾分愛慕,還真變成衷心屬下了。

  包括葉儲風,現在也對澹臺燼忠心耿耿,如果不是知道少年魔神無法動用妖力,蘇蘇會懷疑澹臺燼給他們換了個腦子。

  她跌入大殿太過顯眼,葉冰裳念書的聲音中止,詫異地望過來。

  她美眸睜大,半晌不可置信地出聲:「三妹妹!」

  蘇蘇站直身子,假笑著給她打招呼:「大姐姐。」

  「你、你怎麼會……」葉冰裳的話還沒說話,另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蘇蘇看一眼澹臺燼,他抵住唇,咳嗽幾聲,目光陰鬱地看著她。蘇蘇一下子想起昨晚,他蜷縮匍匐在她腳下,讓她打他的模樣。

  反差太大了,好吧,他估計是真的恨不得掐死她。

  其實蘇蘇並不在意他是否和葉冰裳有什麼。

  如果葉冰裳能教會澹臺燼愛,不失為一件好事。

  她想通以後,面色平靜,看也不看他們,說:「你們繼續,我這就滾出去。」

  在她即將踏出門檻兒的時候,身後的青年淡淡說。

  「來人,把葉老夫人請過來。」

  蘇蘇腳步一頓,她猛然回頭,澹臺燼目光漠然看著她。仿佛她今日敢踏出這個門,他就砍了葉老夫人。

  蘇蘇心想,不是澹臺燼讓她滾的嗎?現在她要走了,他卻用祖母威脅她!

  澹臺燼說:「葉三小姐沒什麼要解釋的嗎?」

  蘇蘇說:「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解釋?」

  澹臺燼冷笑一聲,咬字道:「葉三小姐膽子不小,本事也大,也不知道龐宜之會不會感激你。滾回牢里待著,什麼時候孤找到了人,什麼時候你再出來!」

  蘇蘇看他臉色。玄衣青年面色森然,隱隱含著幾分可怕的怒意,他竟然真的知道龐宜之的存在!

  也確定是她故意引來夜影衛,放走了人。

  或許往更深層次想,他想要蕭凜的潛龍衛,精心布局,可是昨夜被蘇蘇毀了。

  葉冰裳的目光停留在蘇蘇宮女裝上,不忍地開口:「陛下……怎麼這樣對三妹妹,三妹妹曾經也是不懂事,陛下難不成至今還記恨她。她珠玉般被疼愛長大,哪裡會伺候人?」

  澹臺燼看向葉冰裳,語調柔和不少,完全沒了方才的冰冷陰鬱:「她和你不一樣,她罪不可恕,孤知你善良,不必為她說話。」

  蘇蘇看也不看他們,踏出承乾殿。

  廿木凝看向她,蘇蘇說:「被趕出來了,讓你繼續把我關著。」

  廿木凝皺眉:「你沒認錯?」

  她就是希望蘇蘇服個軟,沒成想蘇蘇不僅不服軟,還和陛下嗆聲。

  蘇蘇又回到了牢房,這回廿木凝不敢把她放出去了。

  她餓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終於一個小宮女走進來,讓她吃飯。

  蘇蘇拿起筷子,頓了頓,一口沒吃,神情懨懨躺了回去。

  勾玉緊張地說:「小主人你怎麼了?」

  凡人的身體,一頓不吃餓得慌。

  蘇蘇安撫它:「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勾玉怕極了,滅魂珠淚還沒有變成釘子,他總怕少年魔神殺了小主人。餓死也是死啊!

  蘇蘇說:「他不會讓我死的。」

  不然也不會讓人給她送飯。

  如果她服軟吃了,才有可怕後果,澹臺燼那麼冷漠的心腸,怕她壞事,會一直關著她。

  放走龐宜之,是他無法容忍的。

  但她不能一直在牢里關著,因為自從進了牢房,滅魂珠淚就一動不動,也不發熱了。

  她得出去,不管是讓他愛她,還是恨煞她。她都得出去。

  蘇蘇露出一個微笑,沒錯,她故意背叛他。

  她需要九枚滅魂釘。

  也需要他此刻的憤怒,知道生氣總是好事,如果到了現在,半點兒感情都沒有,才是讓人絕望的一件事。

  她撐到傍晚,勾玉說:「外面雨停了。」

  蘇蘇舔舔乾澀的唇,她昏昏欲睡,再也撐不住,枕著自己手臂暈了過去。

  腳步聲響起夜裡,有人打開了牢房的門,扶起了她。

  他玄色衣袍帶著冬夜和雨的冷意,蘇蘇無意識蜷縮在他懷裡,顫了顫。

  他緊緊擁著她。

  「孤早晚會殺了你!」

  她毫無反應。

  澹臺燼捏住她下巴,自己喝了口溫水,覆上她的唇,給她渡過去。

  少女無意識吞咽,溫水順著她漂亮白皙的脖頸流下。

  他離開她的唇,露出淺淺的嘲諷之意。

  嘲諷完了,又如法炮製餵了幾口水。

  少女乾燥的唇總算看起來好了些。

  澹臺燼臉色的青紫還沒褪去,他埋首在她頸窩,許久沒有說話。

  老鼠吱吱從旁邊過去,被澹臺燼一腳踹開。

  他抱起蘇蘇,一聲不吭走出牢房。

  青年太瘦了,他的背影像一支挺拔的竹。

  勾玉沒說話。

  呆呆看著。這種情況它也不懂,不敢吭聲,也不敢問。

  一面說著殺她,一面去吻她,它都看見了。吻比餵水的時間還長,小主人如果醒著,一定會生氣得揍人。

  它第一次相信,少年魔神是真的捨不得殺了小主人。

  他動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