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癖好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蘇蘇捂他嘴捂累了,怕澹臺燼把夜影衛叫進來,她乾脆扯下一塊帳子上的布料,粗魯地塞進他嘴裡。

  蘇蘇的腿壓在虎鬚上,那老虎成了精,連虎鬚都帶著妖氣,比尋常繩子鋒銳,沒一會兒,澹臺燼手腕就被磨破了皮。

  他身體顫了顫,咬緊牙關。

  蘇蘇看了一眼,完全沒有同情他的想法,故意用膝蓋往下摁了摁——

  她惡從膽邊生,心道,嵌入肉里才好。

  大冬天的,並不熱,可澹臺燼身上出了汗水。

  許是疼得狠了,他身子一直在顫抖。

  蘇蘇起先還有精力看著他,可她去柳州的路上,背著老夫人長途跋涉,這會兒嬌嫩的腳底都起了泡,整個人疲憊不堪,她疲倦睡在澹臺燼肩膀上。

  青年突然抬起眼睛。

  蘇蘇睡了,勾玉卻沒有。

  因為上次的傀儡術,一旦蘇蘇和澹臺燼相處,勾玉萬分警醒,於是它愣愣地看著澹臺燼微紅的眼睛。

  他額上也有一層汗水。

  澹臺燼的唇微微乾澀,他看了眼肩膀上的少女,呼吸急促。

  他的嘴被堵住,勾玉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對蘇蘇不測。可是出乎意料,他什麼都沒做,維持著這個姿勢,喘息地看著黑色帳幔。

  勾玉想吞一口唾沫——如果它有的話。

  它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這種情況此前還真沒遇到過。澹臺燼看起來很難受,可是又不像難受。

  它疑惑地看著,澹臺燼漆黑的瞳盯著帳幔,好半晌,澹臺燼急促的呼吸才平復了些。

  他眸光變化莫測,最後闔上眼睛。

  這回真的什麼都探究不到了,沒有辦法,勾玉為了節省靈力,只能再次陷入沉眠。

  第一縷天光亮起的時候,澹臺燼睜開眼睛。

  虎妖探頭探腦縮小走進來。

  它噴了口氣,澹臺燼手腕上的虎鬚悄無聲息脫落。澹臺燼無情推開身上的少女,走下床去。

  蘇蘇被他推醒,一睜眼看見太監們進來給澹臺燼穿衣裳。

  看見澹臺燼手腕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有人倒抽一口涼氣,手一抖,扯到了澹臺燼的髮絲。

  蘇蘇聽見他溫和含笑的嗓音:「拖出去。」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蘇蘇愣了愣,慢半拍反應過來因為一根頭髮,澹臺燼要殺人。

  她正要說話,殿外有太監通報。

  「昭華郡主來給陛下見禮。」

  聽見葉冰裳的聲音,蘇蘇靠在黑色帳幔內,沒再說出聲。

  澹臺燼頓了頓:「讓她進來。」

  葉冰裳穿了一身藕色衣衫,裙擺繡了精緻盛開的梅花。她今日妝容也頗為用心,額間半朵嬌艷欲滴的紅梅,襯得她本就傾城的容貌更加美麗。

  若不是因為般若浮生,蘇蘇對她不喜,這會兒也會覺得她賞心悅目,楚楚可憐。

  這個女人身上有種別樣的魅力,連勾玉都感覺到了。

  勾玉喃喃說:「奇怪,也不是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看的人,小主人你的真身就比她好看一萬倍,可是總覺得她很吸引人。」

  蘇蘇說:「難道是因為氣質?」

  勾玉想不通:「大概是吧。」

  葉冰裳來見禮,算走程序。畢竟作為夏國送給澹臺燼的「禮物」,她默認是他的女人,理當有個名分。

  本來昨夜澹臺燼按理應當歇在她宮中,第二日給個名分,可是澹臺燼並沒有去。

  葉冰裳臉上沒有哀怨之色,她禮貌地給澹臺燼見了禮,皺眉說:「妾看見外面的小太監受杖責,實在可憐。不知他犯了什麼錯,陛下可否寬恕他?」

  澹臺燼說:「一點小事,既然你為他求情,便算了吧。」

  他看了眼身邊的大太監,大太監心領神會,出去辦事了。

  葉冰裳露出淺淺的笑意:「陛下寬厚。」

  澹臺燼也笑了。

  勾玉不平道:「對葉冰裳就有求必應,對小主人就要等價交換。」

  蘇蘇摸摸它,半點兒也不生氣。

  澹臺燼似乎忘了帳子裡還有個蘇蘇,也或許是不想葉冰裳發現蘇蘇的存在,他半眼也沒往帳內看。

  葉冰裳十分懂分寸,見禮以後從容告退。

  沒多久澹臺燼也走出門去。

  頂著周國君主的身份,他現在得上朝。

  蘇蘇從帳子裡跳下來,往門口走,她想去看看老夫人被安置在哪裡。出門遇見老虎,老虎驚恐地看她一眼,用爪子捂住虎鬚。

  很快它反應過來這樣太掉價,爪子放下,轉身變大,用屁-股堵住門,不許蘇蘇出去。

  蘇蘇咬破手指,凌空化了個符。

  空中出現一支冰棱形狀的武器,在空中旋轉。勾玉同情地看了眼不怎麼聰明的賤老虎,下一刻,冰錐刺進老虎屁-股。

  它痛苦地嗷出聲,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跑了。

  蘇蘇走出去。

  突然明白澹臺燼為什麼寧願折騰屍妖來打仗,也不怎麼動用老虎。這傢伙看起來嚇人,實際是個沒有智商的草包。

  也就只有澹臺明朗喜歡它威武的外表,用來充門面。澹臺燼不太看得上這虎妖。

  蘇蘇穿著宮女服,反倒是方便。

  澹臺燼至今沒有舉行登基大典,周國一直處於戰亂,百廢待興,宮裡生面孔也多。

  她四處看,竟然沒人攔她。

  轉過一處假山,蘇蘇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是個宮女——

  恍然見到她的側臉,蘇蘇覺得十分眼熟。

  那個宮女一轉頭,也看見了蘇蘇,她瞪大眼睛,連忙用袖子擋住臉,就要慌張離開。

  現在沒有弱水束縛,蘇蘇想留一個人十分簡單。

  她飛身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龐大人,我認出你了。」

  「宮女」放下袖子,露出一張通紅的臉。

  龐宜之羞憤欲死,他恐怕也萬萬想不到混入周國皇宮,會撞見蘇蘇。還是在他穿女裝的時候。

  毒舌的龐大人穿上女裝分外違和。

  他沒有澹臺燼那種精緻的容顏,文人的清高也使他沒法拉下面子,走路的姿勢很不自然。

  蘇蘇心想,他這樣沒被發現簡直是個奇蹟。

  「龐大人,你來周國做什麼?」

  聞言,龐宜之眸光冷了幾分,方才的窘迫散去。他握拳道:「澹臺狗賊強迫宣王妃,對她來說,這簡直是折辱!我來帶她逃走。」

  蘇蘇愣了愣,想起這位大人曾為葉冰畫過畫像,想必也傾慕葉冰裳。

  龐大人是先前除了葉家之外另一個主戰派,蘇蘇對他很有好感。

  她搖搖頭,提醒道:「澹臺燼心思深沉,遠非你看到的這樣簡單。你能混入皇宮就不容易,更別提帶走葉冰裳,他不會容許別人動他的人。」

  龐宜之看她一眼,眼睛裡帶著濃重的愧疚之色。

  「葉……葉三姑娘,抱歉,得知你被流放柳州,在下沒有第一時間來救你。在下答應過宣王,護宣王妃安全。」他低聲說道,「宣王留下了一支暗衛,名潛龍衛,潛龍衛有實力救走宣王妃。」

  蘇蘇聞言,沒有很吃驚。畢竟蕭凜的身份地位在那裡,他是個聰明剔透的人,手中不可能沒有底牌。

  這支暗衛,一定很厲害,看龐宜之輕而易舉出現在這裡就知道了。

  可惜,蕭凜留下它給葉冰裳,卻沒有預料到他的妻子沒用到半年,就去了澹臺燼身邊。

  聽龐宜之的說辭,葉冰裳想來也不知道蕭凜還留了這麼厲害的東西。

  蘇蘇說:「你有沒有想過,葉冰裳自願留在周國皇宮?」

  龐宜之說:「這不可能!」

  他譴責地看了蘇蘇一眼,葉大姑娘何等人物,現在內心痛苦還來不及,估計一直在想辦法保住貞潔,怎麼會甘願留在那個暴君身邊!

  蘇蘇就知道他不會信,她不再勸,點點頭:「那你自己小心。」

  龐宜之見她要走,出聲道:「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蘇蘇回頭,笑了下:「我還有事要辦,多謝龐大人好意,山高路遠,大人珍重。」

  龐宜之追了兩步,遙遙看著她走遠。

  他握緊拳頭,折身尋葉冰裳去了。

  *

  蘇蘇自然沒能見到老夫人,廿木凝帶來老夫人書信。

  書信只有四個字——「安好,勿念。」

  蘇蘇鬆了口氣。

  廿木凝冷冷說:「只要葉三小姐安分,老夫人自然無事。」

  頓了頓,她補充說:「不要讓昭華郡主看見你,她會不高興。她不高興,陛下也會不高興。」

  蘇蘇笑看了她一眼:「好啊。」

  廿木凝不吭聲了,知道的明白澹臺燼拿蘇蘇當宮女撒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金屋藏嬌。

  蘇蘇也沒別的地方去,乾脆盤腿在承乾殿修煉。

  天色擦黑時,澹臺燼回來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開口問:「今日去了哪裡?」

  蘇蘇說:「想看看祖母,就隨意逛了逛。」

  「哦?看見什麼了?」

  蘇蘇看他一眼:「金子堆砌的宮殿,到處都是錢。」

  他抿唇,眼裡的狐疑散了不少,嘴角輕輕一勾。

  「孤突然想到,要你做什麼了。」

  蘇蘇愣了愣:「什麼?」

  「過來。」澹臺燼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蘇蘇跟著他走進承乾殿旁邊的小書房。

  這個小書房是歷代周國皇帝用來臨時批閱奏摺的地方,如今桌上沒有奏摺,只有一疊成色上好的符紙,還有研磨好的硃砂。

  「教孤畫符。」他命令說。

  蘇蘇不語。

  澹臺燼沉下臉:「你不願意?」

  蘇蘇說:「你有老道士,他也會。」

  澹臺燼威脅地開口:「葉老夫人。」

  蘇蘇磨磨蹭蹭過去了,她在桌案前坐下,問他:「想學什麼?」

  她知道澹臺燼是個好學的人,卻並不怕他學會這些。

  畢竟她修仙術,澹臺燼天生邪骨,他只能修魔。魔和仙修煉法則不共通,他根本使不出來仙術。

  澹臺燼說:「皆可。」

  蘇蘇想了想,提筆畫了個符咒,她笑著遞給他,問到:「要試試嗎?」

  澹臺燼看她一眼,說:「你試給孤看。」

  蘇蘇立刻說:「這張符沒有畫好,重新來。」

  她正要毀去符咒,手腕被人握住,澹臺燼冷聲道:「試給孤看!不然讓葉老夫人試。」

  蘇蘇瞪著他:「真沒畫好。」

  他臉上森然,顯然認為蘇蘇會害他。

  蘇蘇說:「我試就我試!」

  她猶疑地拿起符咒,看澹臺燼一眼,在他警惕的目光下,她咬牙一念。

  澹臺燼漆黑的瞳孔中,符咒消散,蘇蘇衣衫散落一地。

  她消失不見,衣衫下探出一隻巴掌大的粉紅色小兔子。

  小兔子懨懨趴在宮女裝上。

  澹臺燼足足愣了許久,隨後他面無表情拎起兔子耳朵。

  巴掌大的粉兔子惱怒看他一眼。

  他直勾勾看著她,突然彎起唇。

  他眼裡帶著淺淺的笑意,嘴上惡劣地說:「拿根胡蘿蔔進來。」

  小粉兔瞪著腿,在他掌下掙扎。

  澹臺燼往椅子上一坐,把小粉兔放在腿上。

  沒一會兒,小太監拿了根胡蘿蔔進來。他無意間看見陛下掌中的兔子,被萌得心肝顫,這小兔子毛茸茸的,竟然還是粉色!

  小太監低下頭,連忙退出去。

  澹臺燼拿起胡蘿蔔,抵到蘇蘇嘴邊:「吃。」

  小粉兔抗拒地別開頭,身上的毛鬆軟炸開。

  他摸到一手軟綿綿的毛,像嵌在棉花堆里一樣舒服。澹臺燼說:「孤讓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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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兔子想跑,卻跑不掉。

  她急得撓他,最後卻是兩隻小爪子搭在他掌心,拼命撓,半點兒傷口都沒有。

  他捏了捏粉嫩嫩的爪子,漫不經心說:「吃了胡蘿蔔,孤許你一個條件。」

  粉兔子抬起圓溜溜的眼睛看他。

  澹臺燼看她一眼,平靜地說:「真的。」

  粉兔子沒動,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他,一口咬在他手上。

  澹臺燼才要說什麼,粉兔子消失,腿上一重,多了一個赤-裸的少女。

  少女眸光冷清,和方才軟萌的形象完全不同。也正如此,更加顯得難以接近,驚心動魄。

  手指下一片溫軟,澹臺燼低頭,發現自己修長的手指還在她口中。

  澹臺燼頓了頓,並沒有從她嘴裡抽出來。

  下一刻,少女感知到唇間的手指在做什麼,慍怒看著他。

  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臉別過去,腿上赤-裸的少女不見,她抬起手,撿起地上的衣衫,等澹臺燼再轉過頭,她已經用衣裙裹好自己。

  「變.態!」她冷聲說。

  澹臺燼抿唇,他手指還是濕潤的,破天荒沒有辯駁。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急切道:「稟陛下,宮裡發現刺客。」

  蘇蘇一愣,瞬間想到白日裡遇見的龐宜之,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該不會龐宜之被發現了吧?

  澹臺燼抬起她下巴,打量她,聲音淡淡地問:「你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