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所圖

  當皇帝不容易,澹臺燼還沒有登基,堆積的事情已經不少。

  他帶著人下漠河浪費了快一天,洗漱完草草吃了飯,便開始進行部署。

  城中武將幾乎都死了,文臣也因為「人肉宴」全部屈服。

  澹臺燼手指抵著額,揉了揉太陽穴,壓住性子和幾個大人一同商量攻打夏國的事。

  好不容易忙完,天色已經全黑。

  他也沒急著休息,來到關押蘇蘇的院子。澹臺燼問夜影衛:「她今天在裡面做什麼?」

  夜影衛說:「葉姑娘最開始砸窗戶,砸完又拉門,發現出不來,就沒了動靜。」

  澹臺燼滿意地彎了彎唇。

  「她吃飯了嗎?」

  夜影衛低頭,看著澹臺燼的影子,回答說:「沒有。」

  澹臺燼臉色一下子冷了下去,他冷聲說:「她還想跑,竟然絕食?」

  夜影衛一愣,如實說:「沒有陛下的吩咐,沒人敢給葉姑娘送飯。」

  澹臺燼沉默了一下,吩咐太監道:「讓人弄些吃的來。」

  太監聞言,唯唯諾諾問:「陛下,以何禮待那位姑娘?」

  這些太監都是澹臺燼明朗從周國皇宮帶來的,澹臺明朗喜奢侈享受,不僅隨身帶了伺候人的太監宮女,還帶了琴師舞女。

  現在他們都屬於澹臺燼。

  太監才跟澹臺燼不久,不明白裡面那位的身份。弄些吃的,也分好壞。

  澹臺燼冷冷看他一眼,直到太監雙腿戰戰,要立刻跪下,澹臺燼方緩緩開口:「她一個階下囚,你說呢?」

  太監連忙說:「奴才省得。」

  澹臺燼推開門前,眼裡閃過一絲興奮,想到什麼,他謹慎地吩咐夜影衛:「她詭計多端,所有人給孤打起精神,如果讓她跑了……」

  他語調冷漠,夜影衛卻齊刷刷低頭。

  先前就是在羊暨大人的院子,這位姑娘帶著狐妖逃跑,陛下大怒,殺了不少人。

  澹臺燼猶豫半晌,才警惕地推開門。

  他目光如鷹隼般,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少女。

  屋裡燭光亮著,她閉著雙眼,盤腿坐在床上。

  她纖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整個人並沒有夜影衛描述的那樣想要逃跑,反而顯得十分沉靜。

  蘇蘇髮髻散開,墨發如流水傾斜而下。

  一年過去,她稚嫩的眉眼長開些許,有了幾分成熟少女的模樣,清麗無雙。

  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坐著,沒有半點兒淪為階下囚的慌張。澹臺燼不知道那是什麼姿勢,總之很獨特,很漂亮。

  他目光陰翳,落在她身上。

  蘇蘇一聽到推門聲,立刻睜開了眼睛。

  澹臺燼下意識把門關緊,冷冷看著她。

  蘇蘇有幾分好笑,她又不是會法術的仙體,這個情況根本跑不掉。

  她下了床,朝他走過去,一面說道:「你可算來了,能不能讓人給我找一身換洗的衣裳。」

  她抬起袖子給他看,自己的祭祀服被河下石塊劃破,還沾著些許泥巴。

  「站在那裡,不許靠近孤!」澹臺燼迅速呵斥道。

  蘇蘇腳步一頓,從善如流站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那衣服……」

  澹臺燼看著她有些微狼狽的祭祀服,說:「階下囚就要有階下囚的自覺,葉三小姐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蘇蘇愣愣看著他——

  我什麼身份啊?不是你名義上的妻子嗎?

  澹臺燼頓了頓,補充道:「作為葉嘯的女兒,你能活多久,就看你有多大的價值。」

  明白了,就和葉儲風一樣。

  她想到這件事就來氣:「我不是二哥,恐怕會讓你失望。作為葉嘯的女兒,別的沒有,就是骨頭硬。你要殺我就試試,不要指望我幫你對付我爹和夏國。」

  澹臺燼說:「你是捨不得你爹,還是捨不得你心愛的宣王殿下?」

  關蕭凜什麼事?她瞪著澹臺燼,他也冷冷看著她。

  蘇蘇又累又餓,知道澹臺燼不會讓自己好過,乾脆懶得搭理他,她重新坐回床上,閉上眼睛養神。

  凡軀一頓不吃餓得慌,她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沒工夫陪這個心胸狹隘莫名其妙的少年吵架。

  見她不語,連看他一眼都不想的模樣,澹臺燼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

  他恨不得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看她害怕求饒。可他知道蘇蘇不會,不僅如此,她靈巧的身手讓他頗為忌憚,生怕自己再碰到她,會被她捉住當人質。

  那種錯,他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

  蘇蘇覺察他還沒走,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澹臺燼冷冷地看著自己。

  仿佛想上前一步掐死自己,來取悅他,又更想摔門而去,離她遠遠的。

  兩相矛盾之下,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什麼都不給,站在這裡做什麼?蘇蘇剛要開口,讓他回自己房間去。

  門被敲響,太監領著一個侍女進來,侍女手中端了一碗白粥。

  她睜開眼睛,盯著那碗光禿禿的白粥。

  也不是,旁邊還大發慈悲地放了一疊乾菜。

  澹臺燼也看著那碗白粥,神情古怪。

  太監惴惴不安地想,階下囚吃這個是沒錯吧?有的還只有半個窩窩頭。

  澹臺燼看向蘇蘇,施捨般說:「你想吃別的東西也可以,只要你……」

  蘇蘇打斷他的話,跑過去端起粥:「不用,我就吃這個。」

  她回到桌子前,不管他們,逕自用勺子吃起來。

  蘇蘇身上帶著小山給的白色蠱蟲,不怕澹臺燼下毒,她現在是百毒不侵的狀態。

  白粥熬得很香糯,只可惜粥少水多。

  蘇蘇很餓,她就著一疊乾菜,心滿意足吃飯。

  太監和婢女已經退下,屋子裡又只剩下她和澹臺燼。

  澹臺燼見她絲毫不抱怨,眼睛裡映襯著燭光,十分恬靜的模樣,他心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為什麼你不生氣?」

  蘇蘇嘴裡包著一口飯,愣愣回頭看他。

  就見到小變態神色不解地看著她,他語氣複雜地說:「你為什麼不難過?我這樣對荊蘭安,她會難過。」

  世上的人,不都討厭忘恩負義嗎?

  蘇蘇兩腮微鼓,懷裡的珠淚微暖,她瞬間眼睛一亮,咽下嘴裡的食物。她聲音清脆,解釋道:「荊蘭安會難過,是因為她付出了足夠的感情,對你有所期待,所以當你做的事情讓她失望,她會傷心。」

  澹臺燼說:「所以你是對我沒有期待,也無所圖,就隨便我怎樣對待你,你都無所謂。」

  蘇蘇笑吟吟說:「怎麼會,我對你有所圖啊。」

  他愣了愣,唇角微微上揚,語氣多了幾分輕蔑:「你想要什麼?」

  蘇蘇撐著下巴,笑而不語看他。

  許是暖黃的燭光溫柔,她唇色晶瑩,無端少了昔日的清冷,多了些說不出來的嬌俏。

  他下意識咬住嘴裡的軟肉,被她一看,覺得渾身不自在。

  澹臺燼說:「不歸順孤,你休想從孤這裡拿走任何賞賜!」

  蘇蘇眼睛一彎,不與他爭。

  澹臺燼呼吸急促一秒,隨即別開頭,這才用一種春風得意的惡劣語氣說:「三日後子時,孤讓人從漠河中把屍妖撈起來,屆時你也去。」

  蘇蘇心裡一沉,又想弄死他:「你不能把屍妖撈起來,屍妖攻擊人不分對象,你即便有辟邪靈精,也不可能分給每個士兵。你用屍妖對付蕭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澹臺燼漫不經心地說:「那又如何?」

  打仗死人,不是很正常嗎?死在凡人手裡,和死在妖怪手裡都是死,又有什麼區別?

  「況且,誰告訴你,孤要用軍隊撈屍妖?」他話語裡帶著一股子嘲諷的味道。

  蘇蘇臉色一變,想通他的打算:「你要讓城中百姓去打撈屍妖?」

  澹臺燼看她一眼。

  沒錯,漠河百姓以前也是大夏的人,讓他們去撈屍妖,死了就死了。再者,大戰之前死一堆大夏人,可以大大挫傷蕭凜的士氣。

  兵不厭詐。

  澹臺燼帶蘇蘇去,也有利用的心思,她本事的確不錯,懂的也多。蘇蘇過去,有很大作用。

  他知道她的性格,在她眼裡他是個暴君,那些百姓卻無辜,她或許無意間就能找到克制屍妖的辦法,讓屍妖更順利他驅使。

  蘇蘇突然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柔聲說:「你鐵了心要這樣做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有個主意,能少犧牲一些人。我過來,我告訴你。」

  她鮮少用這般溫柔的語氣與他講話。

  澹臺燼愣了愣,盯著她明麗的笑容,少女白色祭祀服散開,他又憶起水下那一幕,她破水而來,裙擺都帶著炫目的光暈。

  等他略微回神,已經靠近了她。

  澹臺燼下意識想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她衣裙未換,顯得髒兮兮的,說不定還很臭。

  可是真的離她近了,她睫毛像兩把小扇子,無辜地輕輕眨了眨。

  那個聖潔的少女,變得無害溫和起來。

  她身上一點兒都不臭……甚至還是帶著那股令人不太能接受的……合歡花香。

  他抿住唇邊,儘量讓自己的語調冰冷,與她說正事:「什麼辦法,說。」

  「辦法就是……」蘇蘇的手指緊緊扣住碗,在他耳邊低聲開口。

  下一刻,她露出一個厭煩的表情,反手把碗往他頭上砸:「我還給你想辦法,你這麼壞這麼惡劣,怎麼還不天打雷劈!」

  出乎意料,她手腕被澹臺燼扣住。

  他離得很近,把她纖細的手握住,反扣在她腦後。他低聲笑道:「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

  少女被他握住了手腕,弱水繩環不僅鎖住了她使用符咒的機會,還令她變得柔弱。

  她以前像只活蹦亂跳張牙舞爪的土撥鼠,現在是一隻被他揪住的無力小兔子。

  蘇蘇說:「你放開!」

  澹臺燼掐住她下巴,警告道:「孤的耐性有限,你若再亂來……」TV首發.

  他話音剛落,蘇蘇膝蓋一頂,踢中他下三路。

  這世上再陰險厲害的男人,都怕這一招,澹臺燼也不例外,他雋秀漂亮的臉,肉眼可見地白了,下意識要鬆手去捂下面。

  也不知道他用了怎樣的毅力,沒有鬆開蘇蘇。

  蘇蘇失去之前的力氣,靈巧的身手還在,見他還不願意鬆手,甚至長腿一邁,格住了她的雙腿。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瞪著他,往前一撞,整個人撞他身上。

  她頭撞在他胸膛。

  兩個人都悶哼一聲。

  澹臺燼咬牙道:「你練了鐵頭功嗎?」

  結果他一低頭,少女雙眼迷離,一副快撞暈的模樣,無力靠在他胸膛。

  他只覺得全身都疼,胸口疼,下面疼,疼得他本就精緻漂亮的眼睛,染上一絲脆弱的薄紅。

  澹臺燼靠著冰冷的牆面,神色惱怒。

  她怎麼總是……總是如此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