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跑到樓梯口,本來想下樓,男屍唰地瞬移到我們面前,擋住了去路。
他的斷頸處生長出一顆血淋淋的新腦袋,雙腳也重新長了出來,它直立在我們面前,閉著眼沖我倆笑著: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陪我玩一個遊戲,只要你們贏了,我就會離開!」
李三坡拉著我緩緩後退,把驚鴻刀豎在身前,冷聲問他:「什麼遊戲?」
「拼圖遊戲。」男屍指了指二樓病房:「我在病房裡,留下了兩個裝滿屍塊的麻袋,你們一人選一個麻袋,倒出裡面的屍塊,把它們重新拼湊出完整的人形。」
「你們是醫生,系統的學習過解剖學,這種小遊戲,對於你們來講,應該毫無難度吧?」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拼圖遊戲,我還沒開始玩,就已經噁心的想吐了。
李三坡沉默片刻,問它:「麻袋裡的兩具屍體,是誰的?」
男屍血腥地舔了舔嘴唇:「這是我留給你們的驚喜,提前說出來,可就沒意思了。」
「不要用你那可憐的兵器,來挑戰我的耐心。」男屍察覺到李三坡雙目中的殺機,不屑地歪了歪脖子:
「你應該能瞧出來,我不是尋常的鬼物,我是由兩道來自世人的惡念,所凝結出的集合靈體,這裡是屬於我的鬼域,我是無法被殺死的。」
李三坡眉頭皺的能擠死只蚊子:「我懂了,你就是出現在護林員小屋裡的,那個白衣女人!」
男屍點頭:「李三坡,作為人間最頂級的幻術師,我承認你很厲害,可你也知道,個體的強大,在一整個時代的悲哀面前,一文不值!」
「鬼域的規則,不是我制定的,而是取決於我的時代詞綴。」
李三坡問它:「你的詞綴是什麼?」
男屍答道:「陰喜,家暴和絕唱。」
李三坡:「前面兩個我懂,絕唱又是什麼?」
「是女性面對完全泯滅人性的死亡暴力時,靈魂深處所發出的,撕裂靈魂的尖叫!」
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對不對,這個男屍,是由三個沉重的時代詞綴所構成的,我知道在農村,陰喜涉及到女性屍體買賣,這個我不懂,但我知道,在這片土地上,的確存在著無法理喻的家暴現象。
在這裡,丈夫對妻子的毆打,是完全不受任何限制的,沒有遭遇過的人永遠體會不到那種叫天不應,叫地無門的絕望,有句老話叫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嫁給有家暴傾向的男的,女的被活活打死,他可能都不會被判刑。
這個話題沒法展開講,我的關注點只在男屍身上,它既然是時代悲哀所凝結出的怪物,那麼,我們究竟該達成怎樣的條件,才能殺死它呢?
既然個體沒法對抗這種悲哀,那究竟什麼才能對抗它呢?
我和李三坡都在苦苦思索這個問題,我只是個普通醫生,我的思維無法上升到「用人性的光輝,去對抗時代的悲哀」那樣的層面,我只想活下去,僅此而已。
我不知道李三坡有沒有想出啥招來,那男屍見我倆都不吱聲,就開始不耐煩了:
「走吧,走吧,去病房,去開啟我為你們準備的驚喜吧!」
我倆被男屍押解著,回到病房,男屍一抬手,裡面的所有病床全部消散一空,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兩個血淋淋的大麻袋。
我隨機挑選了只,解開麻袋口,先是聞到了一股滔天的血氣,我強忍著噁心,撐開口袋,一張清晰的女人臉龐,出現在了我面前。
是喬世嬌。
她被他的丈夫碎屍萬段,被塞進了麻袋裡,只有腦袋是完整的。
喬世嬌雙眼圓睜,死前,她一定遭受了丈夫種種的非人折磨,她看起來是那麼的不甘,那麼的怨恨。
李三坡也解開了他面前的麻袋,手伸進去摸了摸,摸出了小桃子的腦袋。
小桃子雖然學會了隱藏怨氣的法門,卻還是沒能逃過男屍的毒手,她和喬世嬌一樣,也被碎屍萬段,裝進了麻袋裡。
「你真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牙齒瘋狂摩擦著,牙齦都咬出血了,惡狠狠瞪向男屍,突然怒吼一聲,我不顧一切地朝它撲去!
「草你媽!我和你拼了!」
男屍對著我吹了口屍氣,我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王醫生,你糊塗啦?」
男屍冷冷的低頭注視我:「我告訴過你,我並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我是集合,我代表的是時代的傷疤。」
「你恨的不是我,是屍體買賣,是家暴,是女性的絕唱,你罵我畜生,倒不如去罵那些做壞事的人,以及放任這些壞事發生,卻不管不顧,只會和稀泥的傢伙,他們才是真正的畜生。」
我艱難地站起身,低著頭走到麻袋前,男屍笑了笑:「兩位都是專業的醫生,半個小時,應該足夠你們拼湊出這兩個女子的屍體了。」
「計時結束後,拼不出來的人,會被我當場抹殺!」
「遊戲現在開始!」
陰暗的病房裡,我和李三坡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我們將屍塊從麻袋裡倒出來,讓它們散落在地上,然後蹲下來對它們進行分組,排列。
內臟已經被去除了,只需要將這些大小不一的肉塊,重新組合恢復成人形……半個小時,應該足夠了。
來自靈魂深處的強大求生欲,戰勝了恐懼和噁心,在男屍的監視下,我快速比對著喬世嬌的殘骸。
李三坡也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忙碌著,隨著時間流逝,喬世嬌和小桃子的本來樣貌,被一點點還原了出來。
我不知道一個時代的悲哀會慘烈到怎樣的程度,才能醞釀出這樣的瘋狂橋段,即使是掌握解剖學的醫生,眼前這非人的血腥畫面,也對我的精神世界,造成了不可逆的殺傷。
我累的滿頭大汗,我一會哭,一會笑,哈哈,嘻嘻嘻!我快瘋了!
李三坡的內心要比我強大百倍,他經歷的比我多,他也更善於隱藏情緒,他美麗無暇的臉龐上,不曾泛起過一絲情緒的波瀾,我學過一點心理學,我知道越是他這樣故作冷靜的人,內心往往越痛苦。
他是如此的完美,他有什麼可痛苦的?
李三坡的冷靜讓人匪夷所思,他不但能處理好手上的活,甚至還能騰出手來幫我整理喬世嬌的屍骸,順便給我鼓勁:
「王醫生,你不要怕,就當這是一堂解剖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