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邀請函

  埋屍坡森林的樹,有秦嶺當地很常見的冷杉,紅杉,油松,栓皮櫟,銳齒櫟以及大量的樺樹組成,腳下的植被則以龍芽草,鹿蹄草,高山唐松草,淫羊藿,忍冬和大量的落葉,苔蘚所構成,因為樹木過於密集,前方的能見度極差,連遊走在樹木縫隙中的光,都是黑色的,不斷有粗細不等的冰山溪流,從亂石中流出,從我們腳下經過。

  從樹木間懸掛著的密集藤蔓,和淹沒腳踝的厚實苔蘚能看出,埋屍坡是真正意義上的高海拔原始森林,是一片未曾被人類污染過的淨土,森林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潤泥土的清香,混著著落葉腐朽的氣息。

  森林的含氧量高的可怕,略帶寒冷的原始空氣湧入鼻腔,絲滑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這種空氣呼吸久了,人的靈魂都會得到淨化。

  我們朝著森林深處緩緩前進,每個人都戒備到了極點,心懸在了嗓子眼,就連百米之外的那些懸浮著的丹青氣泡,也一個個繃緊了神經,隨時準備應對接下來的風吹草動。

  這就是山本榜單第五十六名,百里陰間,大島右所帶給我們的壓迫感。

  【剛開始什麼事都沒有。】

  你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宇宙間,一切由熵增所引發的混沌:這個人剛開始什麼事都沒有,但後來他死了,這家公司剛開始什麼事都沒有,可後來倒閉了,這套房子剛建好時什麼事都沒有,後來就鬧鬼了。

  甚至連最窮凶極惡之人,也可以拿熵增來給自己的罪孽染色:我出生時本無罪,是這個社會讓我變壞的。

  我看向後方的森林入口,看到了血雨封印師團隊的傑作:一面灰白色的霧牆,出現並籠罩了埋屍坡的外圍地形,霧牆將這裡和人間徹底隔絕開來,封死了我們的後路。

  獵物們進入到了血雨設下的獵殺場,已無法離開,但新的獵物卻源源不斷地穿過霧牆,進入到森林中。

  眾人停下腳步注視後方入口,更多的修行人加入到了遊戲中,他們中年齡最小的不過十六,七歲,最大的已經年過九旬,很快,新義和團的成員人數就超過了百人,每個人來此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滅血雨,殺鬼子,保龍脈。

  注視著不遠處的人群,我深深吸了口氣,在我看來,埋屍坡之旅,是血雨出於某種病態的考慮,而特意安排的一場獵殺遊戲,在血雨看來,我們是待宰的獵物,他們的核心成員分散在森林的每個角落,正在用來自高維的目光冷漠地注視這些可悲的獵物們,準備享受這場極致的暗殺盛宴。

  千津子說,新義和團的成員,大概率是收到了血雨的邀請函,血雨成功調起了這些人的愛國情緒,並打算通過這場暗殺盛宴,來一次性全殲,徹底滅絕國內的修行傳承。

  我認為有必要交待下我方的動機:關於埋屍坡鬥法,我們當然可以選擇拒絕,在749本部開會時,眾人就研討過這個可能——如果拒絕進入森林,會怎樣?

  策略分析師團隊給出的結論是,血雨對此會欣然接受,你們不敢進森林是吧?那直接跳過第一輪,來參加第二輪的擂台賽好了。

  什麼?擂台賽也不敢參加?那對不住,貴國的龍脈,我們接手了。

  考慮到雙方實力的巨大懸殊,這個可能立刻就被我們否決了,在血雨看來,我們是獵物,我們又何嘗不這樣想呢?

  在這片森林中,獵手與獵物之間的界限,是模糊的。

  而對於血雨我想說,毀滅一個族群的,從來不是愚蠢,而是傲慢。

  我希望我們能成為獵手,如果能利用血雨的傲慢,在埋屍坡儘可能地殲滅榜單上的核心成員,這將極大緩解接下來擂台賽所帶給我們的死亡壓力。

  要是能弄死幾個排名前十的大能,那就更好了。

  關於新義和團,陰猜曾提議,讓我創造出一個無害的幻境,將這些人暫時收容於其中,別誤會,我們敬佩,並尊重他們的愛國心腸,這些人的出現,讓我感到欣慰,至少這個民族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至少人世間,還存在著稀薄的良知和熱血。

  但這註定將成為一場毫無意義的屠殺,這一百來號人,是來自國內各個流派的好手,他們的死亡,很可能導致這些流派傳承的中斷。

  這對於我國修行界的未來,無疑是毀滅性的。

  可他們人數實在太多了,我可以用神性來創造幻境,可我無法同時將一百號人投入幻境,這個過程中必然會出現不可控的反抗和誤解,再說就算我做到了,又有什麼意義呢?進入埋屍坡的路又不是只這一條,在這片森林的彼岸,也陸續有國內的正派修行人,在陸續加入到作戰中。

  對此,我無能為力。

  我親愛的朋友們,我把來此的動機和新義和團的起源都講清楚了,那麼接下來,熵增所引發的混沌,也註定不可避免。

  樹木的縫隙愈發的黑暗,正午時分,頭頂陰天的光,在濃密枝葉的稀釋下,也變得幾乎不可見,腳下厚重的植被和苔蘚,淹沒了每個人的腳步聲。

  於是,這場多達百人的苦難行軍,也變的鴉雀無聲,從入口處計算,我們差不多深入了一公里遠,在這個過程中,我毫無遮掩地散出氣場,謹慎地掃描著周邊區域,卻始終沒有發現大島右的藏身處。

  陰猜嫌我們走的太慢,開始不耐煩了,他回頭,陰陰地看向眾人:

  「小崽子們,我要單獨行動了,等我玩死幾個血雨成員後,再回來找你們。」

  話說完,陰猜瘦長的身子沒入樹叢,沒了影子。

  情況變得愈發糟糕了,失去了陰猜這個絕對主力之後,隊伍也失去了主心骨,前路本就兇險未知,這下更完犢子了。

  眾人紛紛看向我,我內心慌亂無神,臉上卻表現的冷靜自若,揮了揮手,指向前方:「繼續深入!」

  我一直在等待著百里陰間的風,可風卻遲遲不來,當我們穿過茂密的灌木,來到一處平坦的開闊地時,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