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眼睛那段時間,經常往醫院跑,卻從沒見過太平間長啥樣的,農村那邊都是土葬,沒這講究。
關於太平間的事,是楊業後來告訴我的。
風水認為,醫院是陰氣最重的地方,人們在這裡出生時,痛苦地哇哇大哭,又在這裡懷著深深的不甘和恐懼離世。
就這陰森地方,竟成了這世上最大的銷金窟,賭場也遠不如它賺錢。
我不知其他人是不是這樣,我反正只要進了醫院,就有一種很煩躁,很不安的厭惡感。
這可能是風水師天生對「氣」的敏感所導致的。
另外多說一句,東北有個趙姓的明星,60多歲了,這人最近腿總抽筋,身體不好,想去醫院,可他的御用風水師,卻死攔著不讓他去。
那風水師很厲害,道行很高,他對趙說:「醫院髒,陰氣重,又和你的八字相衝,你有醫生團隊,又何必麻煩呢?讓他們上門給你看吧。」
不光趙,我知道很多明星和富商,都對醫院有深深的忌諱,遠遠避著,甚至這幫人,可能連醫院長啥樣都不知道。
這多少能說明些問題。
太平間在負二樓,有直屬電梯,也方便直達地下停車場。
我一出電梯,就感到一股子陰森透骨的冷,可能是為了掩蓋屍臭,空氣中福馬林的刺鼻氣味,極度濃烈,這裡,讓我想起了陰間的那棟樓。
樓道里光線忽明忽暗,很是逼仄,前方一個大鐵門前,圍了三五個人。
這些人,都是等著接活的背屍工,或殯儀館的銷售,其中一個滿身油污的光頭壯漢,正是楊業。
他看到我後,顯得格外親熱,立刻跑過來緊緊攥著我的手:「李兄弟你別怕,有我在,任何厲鬼也害不了你,我不行,還有我師父。」
我就等著他這句話呢。
楊業拉著我去過道抽菸,我看他全身上下髒兮兮的,旅遊鞋還破了個大洞。
我直皺眉:「楊大哥,你是干體力活的,好歹給自個買雙像樣的鞋啊。」
楊業撓著頭說,還能穿就不換了,還說上次我給他的三千塊錢,他一直存著沒捨得花。
連那兩包煙,也都存在家裡沒開封過。
我說:「你這是何必啊?錢給你,就是讓你花的,你花完了我再給,多大個事呢?」
這招是我從馬義那學來的,拿錢收買人心,一定是最直接有效的。
我邊說著,邊從兜里拿出五千塊錢來,往他兜里揣。
楊業死命攔著不要,被我強塞進兜里,楊業情緒激動,不停抹著眼淚:「李兄弟,這輩子除了師父,你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
我遞過去紙巾,蹬鼻子上臉道:「我這人一沒本事,二沒出息,除了重情義以外,我啥都沒有!」
「能看著兄弟好起來,我就滿足了,為了兄弟,我死又何妨呢?」
這話說出來,我自個臉先紅了,不知不覺間,我竟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楊業沒察覺到我的異常,很認真道:「你這個人真不簡單,你思想境界很高啊!師父曾說,像你這樣的善男子,需要莫大的機緣才能遇上。」
我倆在樓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每過幾秒,楊業就往太平間門口張望一下,看起來很是不安。
我叼著煙問他:「怎麼?還想接活?」
楊業搖頭:「我在等張護士,她是管太平間的,我們每背一具屍體,都要給她抽成,不然她就不給我們分活。」
「昨天背屍的抽成,我忘了給,一會要給她補上。」
這種髒錢,一般只收現金,沒有手機轉帳這一說。
而背屍工的工作,就是每天守在各大醫院的太平間,等活。
楊業是野路子的背屍工,不掛靠任何殯儀館,他這種情況,想混上飯吃,就必須要跟各大太平間的看管護士,或者保安搞好關係。
不然,人家連進都不讓他進,更別指望摸屍體了。
這些倒也罷了,最讓我生氣的是,一般正常輕鬆的活,從來都輪不到楊業,他們只給他分配橫死的,或者有詐屍跡象的屍體。
我皺著眉說:「只讓你背最凶的屍?還只收五百?完了還要給護士抽成?這不欺負老實人嗎?」
老實人,也不至於被這樣按著頭割韭菜吧?
殯葬行業我雖然接觸的少,卻也知道,背屍的價格是很高的,視屍體和路程情況,價格從三五千到一兩萬不等。
哪怕是只抬下樓,十米遠的路,最少也得兩千起步。
就算放在十五年前的物價,也不可能只收五百啊?
楊業一臉認真道:「師父只讓我收五百。」
我看著他:「你什麼都聽你師父的啊?」
楊業憨厚地沖我笑著:「師父的每句話,都是暗藏深刻禪機的,它老人家的境界,我一輩子都參悟不來。」
我聽的一臉無語,在這個全民搞錢毫無下限的社會,這對師徒,也算是國寶級的稀缺存在了。
楊業腦袋繼續往樓道探著:
「我師父總說,讓我離張護士遠點,這女的不乾淨,我知道她偷死人器官,頭髮和指甲,賣給那些修邪術的人。」
我聽的身上直起雞皮疙瘩,這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一個小小太平間,水竟然這麼深!
見我臉色陰鬱,楊業嘆著氣:「我也不想找張護士,可張護士這的活最多,她要是不讓我賺錢,我和師父就沒飯吃了。」
我心裡火苗子直往上竄,這種陰森畜生,是怎麼當上護士的?
我承認,我也不是什麼聖人君子,我殺史細妹時,眼睛都沒眨過一下。
但至少,我有下限。
這特麼的,死人的錢都敢這樣賺的嗎?這位小仙女,是真不把因果報應往心裡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