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妖法

  那一刻,水墨氣宛如國畫大師筆中的牡丹,緩慢地綻放開來,那是一種淒殺的美,是對無常命運的感嘆,更是濃墨重彩的生命輓歌。

  我和孫無義,同時被這畫面驚掉了下巴,看著黑白色的水墨氣綻放在人群中,我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無盡的悲涼。

  越是美好的事物,綻放的就越短暫。

  煙火,蝴蝶,紅顏皆是如此。

  綻放眨眼間消散,兵馬死傷了一大片,地面上滿是冒著煙的黑水。

  更多的兵馬蜂擁而至,這一刻,我置身於無邊地獄,臉上卻帶著參透禪意的笑容,連續揮舞畫筆。

  掌心的血珠,在術的作用下形成一道道水墨氣,花朵般在我四周綻放。

  我耳邊滿是鬼兵的哭喊聲,萬千孤魂野鬼,猶如撲火的飛蛾,被綻放的水墨氣波及,成片成片地倒下,死傷慘重至極。

  我平靜地注視這一切,感嘆大狐狸觀想法的玄妙與美好,他是嚴厲又高冷的老師,所有東西,他只教一遍,而且只教0.1秒,絕不重複。

  我是他唯一,也是他最好的學生,我對手勢的敏銳捕捉,內心對術的渴望,早已成了魔怔。

  這世上,怕是只有我才能從大狐狸手中學到術,但凡天賦平庸一星半點,都絕不可能學會。

  孫無義眼瞅著大片鬼兵倒下,他面如死灰,雙眼布滿了黑色血絲,沾滿墳土的嘴唇顫抖不止:

  「你?你這是什麼術?」

  我沒有理睬他,繼續揮舞著畫筆,我的熱血是染料,靈魂當畫布,青絲白髮隨風起舞,下筆柔和如流水。

  在孫無義眼中,我簡直成了厲鬼,頃刻間,他的兵馬全部死傷殆盡,剩下三兩隻,也被我用畫筆連點,倒地斃命。

  遠處的高老柱,嚇的已經尿了褲子,雙手抱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屋裡的姜容和姜幼初,則驚悚又興奮地沖我打氣加油。

  「真有你的啊小瞎子,我這些年來東奔西走,耗費心血收編來的鬼兵,竟被你一式就給毀了?」

  孫無義驚悚注視眼前的屍山血海,五官扭成一團,尖叫著朝我撲來:

  「堂口沒了,我也活不成了,我跟你拼了!」

  我又挑出一道水墨氣,孫無義身法靈敏,側身躲開,雖然被後續的綻放炸到,但他畢竟是活物,只是微微晃動了下身子,就急速衝到我面前。

  孫無義有近身肉搏的兵器,那是一根髒兮兮的黃鼠狼尾巴,上面沾滿了黑褐色的血,他揮舞著尾巴,瘋狗般朝我甩來。

  我跳下墳包躲避,手中畫筆無法對付活人,我只得繞著墳包死命地跑。

  孫無義道行遠在我之上,手上有使不完的陰勁,手中那根黃皮子尾巴,更是如鐵針般鋒利無邊,我胳膊不小心被掃到,頓時血流如注。

  越是疼,我反而笑的越開心,邊跑邊罵:「新娘子輸不起,急了!」

  孫無義氣的雙眼圓睜,見我繞著墳跑,他猛地停步,反方向搶過來,我措不及防,和他碰了個面對面。

  我搶先發難,手中墳土直接撒了他一臉,孫無義哇哇叫著揉眼睛,我卯足了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踢到了他籃子上。

  「啊哈哈哈……」

  孫無義捂著籃子倒地,痛苦地瘋笑兩聲,很快又站了起來。

  我倆開始繞著大圈跑,院子裡密密麻麻的墳包,跟迷宮似的,可孫無義鎖死了我的氣場,任憑我怎麼繞,他總能追上來。

  瞧孫無義這架勢,今天要不弄死我,他勢必不肯罷休的,這隻陰損的尖牙畜生,體力,爆發力遠在我之上,幾圈跑下來,我就要被他抓到了!

  我後脖子傳來孫無義粗重的喘息聲,這一刻,我嚇的靈魂幾欲離體,邊跑邊觀想大狐狸。

  觀想突然斷了。

  我腳被孫無義勾到,重重摔倒在地,孫無義追上來,沖我一個勁地慘笑:「跑?接著跑啊?」

  我半趴在地上,心驚肉跳地往後挪,孫無義氣喘吁吁地大步逼近:

  「你這小比崽子,一點道行沒有,以為會點術,就能和仙家叫板了?」

  「你給我去死!」

  孫無義猙獰地揮舞大尾巴,正要往我臉上抽呢,這時我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古代女子。

  這女子拿著一張油紙傘,披肩的青絲隨風輕舞,穿著件繡著金鳳的連體長裙,很有古代江南,小家碧玉的韻味。

  女子不過二十出頭,美的極不真實,像畫中人似的。

  我一眼就認出,她是我的未婚妻,歐陽薇!

  歐陽薇現身的剎那,孫無義手中動作就停了,他像中邪了似的,身子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位舅姥姥麾下的弟馬,看歐陽薇的眼神,竟跟看厲鬼似的,他滿頭滿臉的冷汗,五官扭曲成一團,脖子咔咔嚓嚓,像生鏽的車軲轆般,一點點扭向歐陽薇:

  「你是誰?這裡沒有你的因果,你怎麼進來的?」

  歐陽薇皺了下眉,輕輕將我扶起,柔聲對我道:「相公,對不起,我來遲了。」

  我沖她笑了笑:「不遲,來的剛好。」

  見我胳膊和手掌在流血,歐陽薇看的一臉心疼,臉上立刻湧現出濃烈的殺機!

  她一聲不吭,沖孫無義比劃了一個陰森的手勢,孫無義成了行屍走肉,一步步朝不遠處的老樹走去。

  「為什麼?這不可能!」邊走,孫無義邊不甘心地發出陣陣低吼:「這裡是老仙的堂口,一切規矩,都得聽老仙的。」

  「你這小丫頭,莫非會妖法不成?我身子……怎麼就不聽使喚了?」

  這人全身每處關節,都發出陣陣不甘的骨裂聲,扭動聲,拼死了試圖擺脫歐陽薇的控制。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我早已累的精疲力竭,連褲襠都讓汗打濕了,從身上扯下塊布,把掌心的傷口包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