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發動第二輪煙潮過後,朱雀爐已經紅到燙手了,我已經山窮水盡了,丹田徹底被掏空,一絲佛光都不剩下了。
如果第二輪煙潮依舊阻擋不了蟲雲,那我們就只能死在這了。
我想起了在陰間加油站找到的日記本,如果有天我去陰間,我可能也會過上那樣茹毛飲血的生活。
「不行!這些煙霧沒法阻擋蟲群!」
對講機里傳來婦女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她身處高高的懸崖上,視野比我們更好,也比我們提前瞧出了煙潮的敗象:
「眼鏡和我弟已經廢了,李哥,小盧,你倆還有別的招嗎?」婦女焦急地詢問。
我倆同時回道:「沒有了。」
煙潮和蟲柱的廝殺,已經到了白熱化,血色的蟲雨細密地下著,對講機里沉默片刻,傳來婦女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知道……這話說的沒人情味,但是,你們誰能站出來死一下啊?這樣我就能發動因果律來扭轉敗局了!」
她的這個提議看似荒唐,但是眼下的處境,說好聽點,我們已經黔驢技窮了,說難聽的,我們徹底給了痋主的血蝗蠱,簡直一敗塗地。
鎮妖廟是最容易攻打的陰廟,互助會的主力不在此廟,我們五個人使出看家本領,依舊沒能拿下它。
眼下,我們只剩下因果律這最後一張王炸了。
但這裡存在一個致命的問題——所謂的因果律,我們誰也沒親眼見證過,我不認為人間真實存在這種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的術。
別說人間了,電影和小說里,又何曾出現過呢?
假如婦女撒謊,或者自大地誇大了自己的能力,那麼犧牲者豈不就白死了?
聽到婦女的提議後,我先看向遠處的眼鏡和少年。
我本以為婦女不會喊她親弟弟去送死,誰知婦女第一個點名的就是少年:
「小丁,乖,聽姐姐的話,你去死一下。」
少年崩潰地蹲倒在地,頭搖的像撥浪鼓。
「眼鏡,你去。」婦女又道。
眼鏡像沒聽到似的,直勾勾盯著天空觀看,嘴角流著口水,眼神呆滯的像個傻子。
「我去吧。」盧曉瑩上前一步道。
我惡狠狠瞪了她眼,沖她單獨密語道:「你傻還是彪?」
盧曉瑩皺眉回道:「反正橫豎都是死,那你說怎麼著吧?」
我一臉的陰雲密布,盤腿坐地,抬頭看天,我依舊對婦女的能力存在質疑,當機立斷地否定了她的提議,眼下,我只能希望煙潮能多拖延點時間,能讓我恢復一星半點的佛光。
只要能發動一次降魔咒的量,就足夠了,我打算用降魔咒所召喚出的血色袈裟,來滅除蟲群。
煙潮在三分鐘之後崩塌了,天空中的蟲柱變細了些許,卻還是雷劫般朝著地面狠狠劈來。
我站起身,徑直走向蟲群,我並不想打腫臉充胖子,硬裝比當這個英雄,我已經嚇到意識模糊了,眼前黑白交替,鼻腔里滿是濃烈的血腥味。
蟲群迅速鎖定了我,朝著我直涌而下。
極樂淨土,十四根本印,降魔咒……在將死的那一刻,我回憶起當初,我在不動明王的忿怒法相面前許下大誓,要殺盡六道一切惡人,惡鬼,惡相……
身死道消,誓言已破。
眼瞅著蟲群猶如一道狂躁的血色風暴,就快要打下來了,眼鏡突然瘋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撲過來,狠狠將我推開!
「我來死!」
眼鏡的恐懼閾值早已捅穿了,眼鏡瘋了,瘋的很徹底。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雙手快速比劃,衝著眼鏡打出一道降魔咒,一件泛著淡金的血色袈裟,立刻將他緊緊包裹。
下一秒,蟲柱就劈到了他的頭頂。
眼鏡瞬間被蟲海吞沒,在降魔咒的保護下,成片成片的蟲群大面積死亡,可血蝗的數量太瘋狂了,更多的小血蝗,連綿不絕地朝他瘋咬而來。
眼前這淒殺慘絕的畫面,讓我想起了一個叫做「蝗蟲過境」的成語。
恍然間,我大概聽到了天邊傳來了悠揚的佛音,也大概沒聽到,在我出現幻聽後不久,降魔咒被徹底瓦解,血色袈裟破碎的瞬間,眼鏡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這個叫聲,是他留在人間的最終餘音,眼鏡死了,蟲群化作一道紅風,從他身體上吹過,他那強橫到能防禦子彈的肉身,呈現出粒子化的瓦解,眨眼的功夫,場面上只剩下了一副白骨架子。
盧曉瑩哇地大叫一聲,後退幾步摔倒在地,饒是她這般堅強的女孩,也被眼前的陰間畫面震懾到精神崩潰了。
我快步搶上前,不顧一切地將盧曉瑩擋在身後。
蟲群殺死眼鏡後,快速升空後重新聚集,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時,遠處懸崖上的婦女也發動了因果律,我親眼看到,一道道白熾色的音波,以螺旋的形態奔涌而來,直直照射在不遠處的白骨架子上。
在音波碰觸白骨的瞬間,整個世界變成了慘白色,我什麼都看不到了,失明還伴隨著巨大的耳鳴,我痛苦地捂住雙耳,好在這些不適只持續了不到兩秒。
當我再次睜眼看去,眼鏡真的就活了,他全身從頭到腳,一絲不掛地站在那裡,整個人呆的像只大土撥鼠。
我知道,這段描述顯得極不真實,這裡我經過了無數次的修改,我也試圖把它寫的儘量逼真點,可信點,但很快我就發現,即使我用再華麗的辭藻去堆疊,這也是件不真實,不可能發生的事。
這種不真實,將我所熟知的世界撕裂了一個大口子,口子後面是一個叫做虛無的混沌空間,我知道,人間不可能存在死而復生的事,正如道家的屍解成仙,終究是個美好的童話一樣。
在魯班厭勝術中,有一式叫做「枯木逢春」的神通,悲從喜曾使用過它,但那也不過是讓施術者短暫復生三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