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六十來歲的農村大爺,穿著迷彩服,滿頭白髮,還領著個年輕小伙,那小伙年紀和我相仿,瘦的跟竹竿似的,臉色痛苦,哼哼著捂著肚子。
在眾多信徒的注視下,兩人上台後,虔誠地跪在紅衣面前,磕起頭來。
劉小燕對兩人的表現相當滿意,點頭道:「陰師感受到了你們的虔誠,說吧,把你的困難傾訴給陰師。」
那大爺拿起話筒,指著一旁的小伙道:「這我兒子,他之前是在城裡工地上幹活的,最近呢,他突然得了一個罕見病,叫再生性障礙性貧血。」
我們三人坐在最後排,聚精會神地聽著,只見大爺從懷裡拿出厚厚一沓檢查報告單,放在地上:
「這個病可以治,但治療費很昂貴,要做手術,還要用進口藥,我家農村的,條件不好,也沒醫保啥的,別說砸鍋賣鐵了,你就算把我這條老命賣掉,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啊。」
大爺話說完,跪在那就開始抹眼淚了。
吳珊搖頭感嘆道:「正所謂麻繩只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這大爺也是被逼到絕路了,病急亂投醫。」
講台上的劉小燕聽完,也是一臉的同情,問那大爺:「那這個貧血病,具體是個啥症狀呢?」
大爺答道:「頭暈,沒力氣,脾壞了,肚子疼如刀絞,而且他這個皮膚你看。」
大爺在兒子胳膊上輕輕碰了下,立刻出現了一小片淤青,這很奇怪,大爺根本沒怎麼用力,小伙胳膊上的淤青,卻像拿鐵錘砸出來似的,很深。
大爺說,這個病就這樣,身體只要被外物接觸,就很容易出現淤青,而且不好消散。
台下眾人議論紛紛,這病怎麼這樣啊之類的,劉小燕咳嗽一聲,說:「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應該一起為這對可憐的父子祈福,用我們內心釋放出的善念,消解他們的苦難,涓涓細流匯成海,這麼多善念凝聚在一起,釋放出的能量是很強大的……」
信徒們皆點頭稱是,我仔細觀察,這裡面還真就沒有幸災樂禍的,每個人都眉頭緊皺,似乎真的在用內心的善念,為父子誠心祈福。
我看到這,並沒有看出什麼問題,國內有很多這種類型的互助會,病友們每周聚一次,互相傾訴痛苦,尋求心靈上的慰藉。
「醫生說,我兒子急需進行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不做的話,就只有三個月可活了。」大爺眼淚汪汪看向上方飄蕩的紅衣,悽苦道:「陰師,你老人家行行好,救救我兒子吧!」
劉小燕雙眼微閉,似乎在傾聽著什麼,過了會就見她笑道:「陰師聽到了你的請求,你兒子的病,徹底痊癒啦!」
事情到了這,一下變得陰森起來。
我摸著下巴凝視講台,心生狐疑,首先,這對父子是不是互助會請來的托?
不是,這小伙的確是得了重病,氣場很微弱,生命之火如風中殘燭,隨時要熄滅。
就連李富強和吳珊,都從小伙臉上看出了濃烈的死相。
那就怪了,如果小伙真的患有這麼難治的貧血,陰師又是怎麼治癒他的呢?
我的狐瞳有了佛光的加持,能看透世間一切污穢虛妄,這裡邊若是有貓膩,豈能逃過我的法眼?
起初啥事沒發生,過了沒一會,就看那紅衣兩個空蕩蕩的袖管里,散出兩道血霧。
血霧來的非常隱秘,冰絲絲的,帶著說不出的魔力,現場除了我,誰都沒察覺到。
兩道血霧散出來後,徑直湧入父子的口鼻中。
接下來,最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就看那小伙身體突然猛烈顫抖起來,哇地吐出一大口黑水,然後摸了摸肚子,神情怪異道:「爹,我肚子不疼了!」
眾人都伸長脖子瞧過去,只見小伙原本慘白的臉上,已有了幾分血色,蔫巴萎靡的精神一掃而空,最重要的是,小伙灰暗的眼睛裡,終於有了光。
大爺起初還不太敢相信,劉小燕說,你再碰他胳膊看看?
大爺在兒子胳膊上用力碰了幾下,半天沒來淤青,父子倆喜極而泣,緊緊抱在了一起。
台下,爆發出狂熱的掌聲。
大廳最後一排,親眼目睹這場奇蹟的三人,臉色都陰鬱至極,李富強撓頭苦想道:
「這是個什麼原理啊?他這病不像是裝的,怎麼說好就好了呢?」
吳珊眨眼道:「我聽聞民間的一些仙家弟馬會治病,可那也只是治一些小病,這種程度的絕症,不可能磕個頭就完事了,這麼快就治好的呀?」
我搖頭不語,我剛才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講台上的紅衣了,那兩道紅霧,明顯屬於一種十分陰邪的高維能量,帶著滔天的怨念和陰寒的殺機,所以紅霧,絕不可能是用來救人的,小伙的病情轉好,只是虛妄的表象,只是將死前的迴光返照罷了。
他原本還有三個月的陽壽,這下好了,吸了紅霧,他怕是連三天都活不到了。
我將觀察到的這些,說給兩人聽。
李富強聽完一拍大腿:「懂了,這畜生把人騙進來殺!」
「問題是,它殺這些信徒,它自己能落上什麼好處呢?」吳珊眨著眼問:
「互助會供奉的這位紅衣陰師,早已死去多年,我要是它,我哪還顧得上殺人啊?我得先想法子還魂復活吧?」
我沉默地注視著台上感激涕零的父子,若有所思,剛才,我餘光好似隱約看到,父子的影子有一絲細微到不可察覺的氣場波動。
我眸子掃向父子被燈光拉長的身影,怪了,兩人影子的腦袋部位,明顯缺失了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