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第二人稱

  反正是養傷休息,我倆閒來無事,就翻開日記閱讀起來:

  日記是用非常罕見的第二人稱寫的:

  你不記得今天是星期幾了,清早你醒來後,打著哈欠穿衣,你太久沒吸食到香火之力了,這導致你的陰身隱隱作疼,但你早就習慣了這種疼痛,它們就像梅雨季節的關節炎,甩不掉,也無太多所謂。

  你打開抽屜,拿出家人的合影觀看,作為一隻鬼,你不應該再留戀人間了,回憶,是一把能慢慢殺死你的刀,你深知這一點,但生前的種種往事,總是隔三差五地折磨著你的思緒。

  你坐在床邊回憶往事,從童年時風吹樹林的唰唰響聲,一直回憶到臨終前的那幾天,有個問題你一直沒搞懂,為何童年的陰雨天,都比中年的艷陽高照更鮮艷呢?

  你肚子餓了,你決定外出找食兒吃,臨出門前,你最後看了眼你在陰間的家。

  屋裡幾件簡單破家具以外,別無它物,好在你擁有著過人的想像力,你總能腦補出一些虛無的幻象,你只注視一面空蕩的牆壁,就能腦補出電視屏幕,你總是用它來看新聞聯播,看春晚,或者看一場現實中並不存在的足球賽。

  這很低碳,很環保。

  出了門,你立刻被無邊的大霧所吞噬,你無法分辨出具體方位,好在你有敏銳的嗅覺,你從數里外的大霧深處,嗅到了一絲生魂的氣息,多嬌美鮮嫩的小白兔啊,你舔著嘴唇笑了,希望其中有一隻,能成為你今天的早餐。

  但你也知道,尋食的過程一定是兇險無比的,大霧深處隱藏著兇險和未知,鄰居老邢前天出門尋食,至今未歸,有傳言說,老邢在大霧深處遇上了餓死鬼,你希望這是真的,因為老邢看你的眼神總是不懷好意,有次,老邢問你借一根手指頭當下酒菜,你沒答應,你感覺從那天起,老邢就對你產生了一些敵意。

  今天的尋食很順利,你抓到了一隻新鮮的生魂,剛死不久,他哭著跪下來求你放過他,你看著他可憐的模樣,想起了當年新死的自己。

  你不管不顧地把他拽進屋,拾掇他的時候,漆黑色的血涌到了地板上,你不禁質疑,為什麼鬼也會流血?

  做飯時,你又在想,一個人的日子太孤單,下次你應該抓一隻女生魂來當老婆。

  或者抓十隻。

  日記中大部分的內容都很雜亂,像精神病人的自言自語,記載著一些雞毛蒜皮的日常瑣事,我一頁頁翻看著,其中有一頁內容,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要開門!不要開門!不要開門!】

  【任何人敲門都別開!特別是夜裡!朱寶來和大黃就是因此而死的。】

  【它們沒法強闖進屋,只要別開門,你就是安全的。】

  【但你真的……忍不住!為了聽不見敲門聲,你用刀扎穿了耳膜。】

  【現在好了,你只能聽到蜂鳴聲,嗡!嗡!】

  【可那該死的敲門聲……又來了,為什麼還能聽得見啊?】

  馬義讀到這,嘿嘿一笑:「這個可憐蟲,最後還是把門給打開了。」

  我丟下日記,感嘆道:「瞧這操性,死後想來陰間躺平,怕是沒戲了,當鬼其實也挺難的。」

  馬義席地而坐:「當啥不難啊?都難!所以靈魂徹底脫離六道,才是唯一的救贖之路。」

  我突然想起件事,就問他:「剛才我殺鬼的時候,你拿著葫蘆一個勁地吸,你在吸什麼呢?」

  馬義掏出沉甸甸的血葫蘆,笑著說:「鬼死後,陰身支離破碎,靈魂消散,這時候,它體內的怨恨會徹底釋放出來,這些怨恨是非常寶貴的能量,可不能浪費啊。」

  這個小血葫蘆,能吸走怨恨,所以當時我拿著煙刀,在鬼堆里轉著圈殺紅眼時,馬義就躲在遠處可勁地吸。

  我忍不住好奇問他:「你收集這些怨恨,有啥用呢?」

  馬義沉默片刻,對我道:「這關係到我正在圖謀的大事,三坡,我之前一直沒機會告訴你,現在可以跟你講了。」

  「很多年前,我……」

  他話剛講到一半,外邊突然毫無徵兆地,傳來一陣敲門聲!

  要是沒讀過日記,也倒罷了,關鍵是我倆剛扔下日記,敲門聲就來了?

  當時我和馬義直接就炸毛了,臉色都是難看至極,齊刷刷朝著大門瞧去。

  敲門聲來的很微弱,三長兩短,停頓片刻,繼續重複。

  我蹲在窗沿跟前,朝外邊瞧去,門外並沒站人,那這敲門聲是哪來的?

  馬義看了眼表,沖我密語道:「日記里提到,敲門聲只在夜裡出現,這會剛好是陰間的半夜。」

  我喉結蠕動著,心生恐懼,以我目前的實力,我不該感到害怕的,哪怕外邊敲門的是陰物,是餓死鬼,我都完全不必擔心。

  佛光打過去,立刻就打的它灰飛煙滅。

  問題是,敲門的並不是這些東西。

  第六感告訴我,某種更深邃,更陰森未知的物種帶著滔天的惡意,找到了我。

  「是陰天娘娘!」青丘立刻向我發出示警:「屍魅堵門,我看你這下還往哪跑?」

  「你那點小佛光,在屍魅面前,不過是夜空中的小螢火蟲罷了。」

  我死死盯著門,手心都是冷汗,連我都掐不過屍魅,就更別提馬義了,這房間門窗都在一面牆上,如今屍魅堵門,我們無路可退,該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