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了,姚娣就管姚三立要,不給?跳起來指著鼻子破口大罵,跟潑婦罵街似的,父女倆經常為了錢的事,大打出手,起初姚娣打不過姚三立,等後來個頭高了,壯實了,就開始夾著姚三立的脖子猛揍。
每次,姚三立都被閨女揍的滿頭包,鼻青臉腫,反正就別扯那些沒用的,給錢!不給我就鬧,我就摔東西,揍你!揍到你給為止。
沒錢?你特麼出去給我搞錢去!反正我就啃你的老!你能怎麼地?
閨女一天天長大,姚三立一天天老去,他已經管不了,也沒能力去管了。
家裡,沒一天太平的,所有像樣的家具,電器,全被姚娣砸的稀碎,你說,這日子還怎麼過?
姚三立開始找周圍人訴苦,每每說到激動時,忍不住抹眼淚,說我到底造了什麼孽,生下這麼個畜生閨女出來?
我真特麼瞎了眼!早知道這樣,老子當年還花那麼多錢,欠下那麼多債給她治病?我當時就該直接掐死她!
……
老狗的故事講到這,從始自終,並沒有跑題,他是嚴格按照對面給出的條件來講的,故事始終圍繞著「三十年」的主線在一點點展開,而且沒有出現過鬼。
蘇秀芬那幫人,自然也就挑不出什麼刺來,問題是,他照這個水準講下去,會不會因為劇情太過平淡無趣,被老爺子判負呢?
我想到這,立刻看向縫紉機旁的老爺子,還好,老爺子聽的很認真,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化身成了老狗的忠實聽眾。
老狗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繼續往下講。
再往後,姚三立乾脆連家都不敢回了,每天在些狐朋狗友家過夜,有時候也跑橋洞底下,對付一宿。
他二十出頭結的婚,結婚當年,媳婦就懷孕了,眨眼間,從姚三立遇到梁老師那天算起,至今,已經過去三十年了。
姚三立四十六歲那年,姚娣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閨女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打架,拿菸頭往人家臉上燙,在社會上結交了一大幫狐朋狗友。
姚娣好面子,出去玩不能沒錢,她那爹已經徹底被她榨乾了,榨不出一分半毛了,這閨女一不做二不休,她乾脆偷來姚三立的房本,拿去做抵押,借高利貸,直接把房子給禍害沒了。
這些年姚三立的日子,過的悽慘無比,跟過街老鼠似的,整天東躲西餐,靠著坑蒙拐騙,兼職撿廢品度日,房子也讓閨女禍害沒了,氣啊,可找誰說理去啊?
在大街上,他但凡被姚娣撞見,輕則一頓羞辱臭罵,重則一頓暴打,連街坊們都看的直搖頭。
這哪是在打親爹啊?哪怕打畜生,下手都沒她這麼狠的。
你還不敢上去勸,姚娣長得五大三粗,跟特麼母夜叉似的,粗如牛腿的胳膊上,都是疙瘩肉,那張臉更是凶神惡煞到沒邊了,一臉油汪汪的青春痘,眉眼間滿是滔天的戾氣。
這哪是閨女啊?李逵都沒她這般粗橫的。
有次街坊們親眼瞧見,姚娣提著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大馬路上追砍姚三立,那畫面,誰敢上去勸啊?
姚三立每每跟朋友喝酒時,哭,哭的非常悽慘,多次表示這日子過的沒勁,想一死了之,當年,他也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流氓,如今,竟讓自己的親生女兒,給禍害成這副熊樣,不禁讓人唏噓。
這年冬天,事情終於迎來了轉機。
也許是到了懂事的年紀,也許是玩累了,姚娣終於開始消停了,不在外邊鬼混了,找了個開車的工作,開始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快過年那會,姚娣就開始給她爹打電話:「爹,我這邊租了套房子,你這大冷天的,有地方去嗎?」
「你過來,我給你包餃子吃,咱們父女倆團聚團聚,好好過個年!」
姚三立起初不太敢去,他是真被閨女打怕了,但姚娣這番話說的呢,非常溫柔,字裡行間又帶著深深懊悔之意:
「爹,以前我老管你要錢,那時我不懂事,現在我有工作了,能自個賺錢了,你過來吧,我給你錢花!」
說著說著,姚娣就哭了:「從今天起,你花我的錢,你沒錢就管我要!我不給你就打我!我不還手!」
「爹,你過來吧!」
姚三立就掛了電話,按照姚娣給的地址,找上門去。
路上他還挺高興的,這人嘛,不可能一直不懂事,總要成長的,姚三立心裡美滋滋的,閨女終於開始爭氣了,這些年受點罪,也值了,將來他老了,閨女還能給他養老送終。
等到地方上了樓,姚三立敲開門一看,姚娣果然為他準備了一桌飯菜,還下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
姚三立就歡喜地進屋了。
再沒出來。
幾天後,鄰居聞到臭味,報警,警方破門而入時,發現姚三立死在了屋裡。
死的非常離奇。
他是站著死的,站在廚房水池邊,彎著腰,腦袋掛在水池子裡,脖子上套了根皮帶。
姚三立是被他閨女姚娣,從後面用皮帶給活活勒死的。
姚娣也死了,自殺死的。
她用一根繩兒,拴在臥室門把手上,蹲下,脖子套進去,就那麼蹲著,把自己活活吊死了。
姚娣租住的是個老小區,非常不隔音,幾天前的夜裡,好多鄰居都聽到她家裡有人哭。
「梁老絲我錯了,梁老絲我錯了……」(故意打錯)
哭聲正是姚三立發出來的,警方當時聽完也很起疑,梁老絲?那是誰?它和這個案子有什麼關聯?
鄰居們還說,姚三立哭的過程中,還斷斷續續,夾雜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詞語。
警方走訪多名鄰居後,把他們聽來的詞語歸納總結,最後得到一個地址。
五道灣,三岔路口旁邊的井裡。
警方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口枯井,從裡邊發現了一具女性的屍骨。
正是當年失蹤的梁燕,梁老絲。
屍骨的脖頸處,掛著一根男性合成革皮帶。
三十年前,縣高,姚三立把梁燕強行拽進體育器材室,意圖不軌。
梁燕拼死反抗,大呼救命,姚三立狂怒之下,解下腰間皮帶,殘忍地活活勒死了梁燕。
然後守在器材室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
直到深夜,他才偷偷摸摸地將屍體,丟棄在了校外不遠處的一口枯井裡。
三十年過去了,發生命案的那所學校,早就不復存在了。
枯井卻一直還在。
至此,梁老絲的冤魂,終於能瞑目了。
而兇手姚三立的死,卻成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