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棺材尋死的老頭,被安家眾人奮力攔住。
我看的不禁冷笑,這位控屍人的局,布的可當真是深不見底!
他跟安家,安老太太並沒有過節,之所以給老太太下屍蟲,操控她作妖,目的只是為了引出王姑姑和左瞎子。
尋常屍體,控屍人壓根就看不上,這種人只收集兩種屍體,一種是母子雙屍這樣嬸的,帶著滔天的怨恨,遭受非人虐待,被殘忍折磨橫死的女屍。
第二種,就是修行人死後的屍體。
王姑姑道行是弱了些,卻是貨真價實的修行人,詐屍她處理不了,但要說跳大神走陰,超度亡魂啥的,人家可一點都不含糊。
王姑姑家裡也沒個人,老頭臭不要臉,直接冒充成了王姑姑的家人,擱靈堂上連哭帶鬧的,無非就是想帶走屍體。
安姨一臉錯愕地看向那老頭:「老人家?你是王姑姑的誰啊?」
老頭哭的那叫個悽慘,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是她親哥!」
安姨的胖臉皺成一團:「王姑姑還有個哥嗎?我咋就沒聽說呢?」
「老人家,我看你挺臉生的,你不是本地人吧?」
老頭從口袋裡拿出戶口本:「你們自己看!」
當然了,戶口本是偽造的。
他癱坐在地上,大聲哀嚎著:「我一直定居在鶴崗,這不才趕回來找我妹妹過年,剛才去她家,沒人,我詢問後才得知,我妹妹來你家看事了。」
「誰知我趕來時,我妹妹她……竟成了一具屍體!」老頭拍著地板嚎啕大哭:「我這苦命的妹子呀!哥來遲了,你等著哥,哥下來陪你過年!」
靈堂眾人都沉默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縱使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難免動容。
連安紅艷都看不下去了,搖頭道:「這老爺爺好可憐。」
我躲在臥室里,冷眼注視那老頭,也沒有拆穿的必要,讓他繼續演下去好了。
反正他已經被鬼嬰的因果線鎖定了,今天註定逃不了。
安姨嘆了口氣,拉著家人去裡面商量了一番,來到老頭面前,遞給他一包錢:
「老人家,你也看出來了,我家也不是啥有錢大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大家心裡都挺難受的。」
「這一萬塊錢,你也別嫌少,多的我們也拿不出來……」
老頭做戲做的很足,接過錢,一臉的悲傷和憤怒:「一條人命!只值一萬塊嗎?」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哎呀,給我看的那叫個操性啊,恨不得立刻衝出去,給這老不死的老畜生一個大比兜子。
安家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撫他,老頭不依不饒,據理力爭。
中間的廢話略過,最後老頭還是選擇了妥協,裝好一萬塊錢,抹著眼淚,來到王姑姑屍身前,棺材也不要了,抱起王姑姑,扛在肩上,黯然離去。
那背影簡直淒楚到了極點,連安姨這麼厲害的人,看了也不禁眼眶濕潤起來。
「我出去溜達溜達,一會回來。」
摸了摸安紅艷的嬌嫩小臉,我緊隨其後,跟著老頭出了門。
出門後,我不敢跟太近,怕老頭察覺,和他保持著五十米遠的距離。
小鎮的路上,狂風暴雪交加,覆蓋著厚厚積雪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老頭扛著王姑姑的屍身,不急不緩地前行著,我死死鎖定著老頭的背影,耳邊傳來鬼嬰的聲音:
「叔叔,這老頭就是當年那個人販子!就是他,把我媽騙到小興安嶺的老陰溝,賣給了那戶畜生家!」
「在我們母子死後,挖屍,養屍的也是他!」
我聽的心臟抽搐,原來三十年前的那個局,也是這老畜生精心布置的!
為了獲得寶貴的極陰母子雙屍,老畜生苦心運籌,選擇毫無社會經驗的女大學生,窮極一切地將其騙到老陰溝……
等懷有身孕的她,被那戶人家殺害後,再去挖走屍體。
我牙齒咬的咯咯響,你說這個土地上的人,怎就能壞到這般地步呢?
特麼的餓鬼道,畜生道都不會發生的事,卻嘰霸發生在人間了,而且發生了還遠不止一起。
老頭要的是懷孕後,帶著極大怨氣死去的女屍,可他作為人販子,並不能確保這一點,所以這些年他拐走的女子,絕不止這一個。
我一路跟隨老頭,用心靈和鬼嬰溝通:「一會出了鎮子,找個沒人地方就動手吧。」
鬼嬰沉默片刻,對我道:「叔叔,我媽讓你把眼睛蒙住,老頭身上掛滿了小鏡子,很邪門,活人只要看到鏡子,魂魄立刻就會被吸走!」
「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鏡子?
我回憶剛才在靈堂,老頭的黑棉衣里,若隱若現的亮晶晶小物件。
點了點頭,我從貼身的襯衣上撕下一根寬布條,疊了幾層,緊緊纏住雙眼。
世界,頓時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永夜,我又回到了當初的原點,成了盲人。
但這一次,我雖然是瞎子,卻又沒完全瞎,在漆黑一片中,我看到全身是血的小嬰兒,身上透著淡淡的血光,在前方連跑帶爬地,給我帶著路。
而在我身旁,一個披頭散髮的紅衣女子,正低著頭,和我齊頭並進著。
女子身上所散發出的怨氣,濃烈到有了實質!它們像極了一根根黑色的綢帶,迎著風雪起舞著。
因為有因果線,鬼嬰不可能再跟丟老頭,有它在前面指路,我跟女子緊隨其後。
鬼嬰速度極快,不時回頭沖我們招手,示意跟上。
「我草!你們看這小伙,是抖音的網紅嗎?擱這拍視頻呢?」
不遠處,傳來路人的議論聲,我毫不理會,繼續前行。
議論聲消失了,耳邊除了呼嘯的西伯利亞寒風,以及腳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以外,只剩下無邊的死寂了。
我視線繞開鬼嬰,直視遠方,即使蒙著雙眼,我依舊能看到五十米開外,老頭混沌模糊的背影。
這種視角非常奇怪,我無法準確描述,不相干的場景,包括風雪在內全被屏蔽了,在無邊的黑暗中,只剩下女子,鬼嬰和老頭三人。
大概是剛走出鎮子,我看到了第四個人。
左瞎子。
他把自己吊死在了樹之類的物件上,屍身隨著風雪擺動著。
看到這一幕,我的情緒被觸動,突然想哭,其實我和左瞎子並不相識,即使欣賞他作為大修行者的手段和氣節,我也不該哭的。
我想,可能因為我們都是盲人的緣故,我內心深處,和左瞎子產生了共鳴,目睹左瞎子被控屍人害死,我就有了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下一個死的,是不是就該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