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大聲呼救,奶奶聽到了,搖搖晃晃地出去找我媽,奶奶跪在劉家人面前,求他們放過我媽,他們不聽,還笑嘻嘻地罵我奶奶是老不死的,隔著一道柴門,奶奶聽到媽媽撕心裂肺的喊聲,心如刀割……」
我已經聽不下去了,我快速打斷衛晨的講述,直接問他結果,然後結果直接把我的三觀按在淤泥里,踏的粉碎:衛晨的媽媽被那幫畜生活活害死在了柴房裡,房門打開時,奶奶看到媽媽的屍體時,直接昏死了過去。
幾天後,奶奶也離世了。
當然按照慣例,劉家也同樣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頭七那天,奶奶和媽媽也像衛雨桐那樣,回到了家,表面看,衛家還像以前一樣,一個人都沒少,日子還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每每晚飯時,一家人歡聲笑語地圍在餐桌前,溫馨,甜蜜。
但只有父子二人知道,這個家,早就不再是家了。
我把捲菸生冷地塞進嘴裡,點著深深吸著,前方的三座墳包里,埋葬的是老太太,王慧芳和衛雨桐,三人的墓碑已經被人踹翻了,衛晨打了個噴嚏,問我:
「李哥,既然那些紀員什麼也不管,你說我爸為什麼不能當一回男子漢?提著把菜刀,殺馬家和劉家滿門,為我媽,我奶奶和我妹報仇?」
我冷笑道:「你以為你爸爸真沒這個膽量?你認為他是懦夫?你可曾想過,你是他最後的希望啊,你還年幼,還不能在社會上立足,他走了,那你怎麼辦?」
衛晨氣的全身發抖:「為什麼?為什麼老實人就要被欺負?被肆意侮辱?為什麼老實人的命卑賤到一文不值?我只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平靜的過完這一生,難道連這都是奢望嗎?」
我直勾勾看著他:「孩子,你說你想當普通人,我告訴你,你腳下的這片土地,不會給你做普通人的機會,你想當普通人嗎?你這輩子不想大富大貴,不想太拼,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累?」
「那就是要一個住的不那麼擠的房子,有一輛小的代步車,有一個穩定的工作,不用天天加班,每年還有幾天假期,讓你能帶著老婆孩子出去旅遊,有保險不用擔心生病,有讓孩子正常讀書的學校,老人生病去醫院時,不用擔心天價的帳單,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情況,但在我生活的人間,上述這些,是人生的頂配。」
我透過煙霧看向少年幼稚又迷茫的小臉,在這一刻,我動搖了,我是鬼,我沒有直接殺人的權利,我只能附在衛晨身上,教他來怎麼殺人,他還是個孩子,而我們要殺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我打算血屠整個惡狗村,不留一個活口,用這些畜生的血來慰藉衛家的亡魂,難以想像,當少年經歷了這場血腥的殺戮後,以後的他,會變成怎樣的人?
這讓我想起了盧曉瑩和雞爪村,不同的是,小盧姑娘是成年人,她有著極其強大的內心,衛晨沒有。
口袋裡的收音機嗡地響了起來,我取出來觀看,收音機里傳來了一道充滿磁性的男聲:
「路徑A【殘忍】:漠視衛家的苦難,不干預,不插手,直到衛家父子被村民欺辱死去,全家整整齊齊地在一起,至此,幻境通關,解鎖紅蓮寺第二層的獎勵:古代山河氣。」
「路徑B【公平】:接下衛家的血腥因果,幫助其完成一系列復仇,手刃最後一個仇人後,幻境同光,解鎖紅蓮寺第二層的獎勵:古代山河氣。」
我尋思這還用選嗎?那必須是路徑B啊!你送我【活人剪】,不就是想讓我幫衛家殺人嗎?
誰知接下來那男聲又補了一句:「注意,選擇路徑B,每殺一人,都將背負一輪陰債,陰債疊加,累積,最終會形成【陰劫】,另外,請務必保證衛家父子中,至少有一人存活,否則你將以陰身的方式,被永恆封印在家神幻境中。」
只有我能收聽到男聲,衛晨見我拿著個破收音機發呆,一臉的不解:「哥?你幹嘛呢?」
「沒事。」我很勉強地沖他笑了笑:「外面冷,咱們先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少年跟我講,他這段日子一直在堅持健身,他已經可以一次性做五十個伏地挺身了,單槓能一口氣拉十五個,至少在身體上,他已經做好了復仇的準備。
我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好,很好。」心裡卻七上八下,翻江倒海,就在剛才,我收聽到了幻境的通關條件,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兩條路徑的通關獎勵都相同,那你告訴我,我幹嘛不去選路徑A,非吃飽了撐的沒罪找罪受,去選路徑B呢?
我完全可以抽著煙喝著茶,眼睜睜看著衛家一步步走向消亡,而且幻境更是貼心的,為我省去了大部分等待時間——在我進入幻境時,老太太,王慧芳和衛雨桐這三名家庭成員,就已經被村民害死了。
照這樣發展下去,相信等不了幾天,衛勇和衛晨父子也將以類似的方式死去。
所以幻境為我提供了一條只需躺著看戲,就能通關的路徑,我想換成任何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它,選擇簡單模式通關。
按照收音機的描述,如果選擇路徑B,我將不可避免地遭至陰劫,幻境世界的陰劫會以怎樣的形式降臨,目前還是個未知數,但鑑於我野鬼的身份,我想陰劫對我而言,無疑是致命的。
陰劫還不是最糟糕的,收音機還特意強調:要確保父子至少有一人存活,這就已經擺明了告訴我,接下來父子二人將經歷巨大的不幸,存活有難度,而且難度極大。
衛勇去縣城擺攤了,我坐在餐桌邊,平靜地看著梳著可愛羊角辮的衛雨桐蹦蹦跳跳,賢惠的王慧芳在照顧老太太喝藥,認真練著啞鈴的衛晨,這個死氣沉沉的家,竟然充斥著如此濃郁的煙火氣,詭異中帶著說不出的溫馨,這一刻,我仿佛看清了幻境的本質。
幻境是假的,眼前出現的這些角色,不過是遊戲裡的NPC,或許他們的死活並不重要,可我還是得選路徑B,而且非選不可。
這場幻境,其實是我真實內心的投影,幻境向我拋出了一個問題:我李三坡究竟是什麼?是一個冷血無情,怨毒卑鄙的人?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膽量和勇氣反抗不公,共情弱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