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飢餓

  眾青年聽到吼聲,嚇的都急忙起身,灰溜溜逃出去,頃刻間沒了影子。

  我趕忙站起身,從兜里摸出畫筆和白紙,青丘跳下高台,來到我面前,輕輕拍了拍我肩膀:

  「李狐狸,這裡沒你的因果,你在旁觀看即可。」

  說著,他和我擦肩而過,大步走出佛堂。

  我跟著他來到外邊,只見古廟門前的空地上,跪著十幾個破衣爛衫的饑民,這些人骨瘦如柴,大多是女性,老人和孩子,沾滿泥漿的臉上寫滿了驚恐,看起來可憐極了。

  而在饑民們身後,站著至少百十號士兵,他們穿著古戰場的鎧甲,手持刀斧,個個身強體壯,凶神惡煞。

  領頭的總兵,是個身高七尺的黑毛大漢,橫刀立馬地站在那,跟個猩猩似的,敞開的胸口處毛烘烘一大團,紫色的怪肉上刻滿了刀疤。

  臉上,也橫七豎八地全是爛疤,顯得他整個人猙獰至極,宛如陰間的判官。

  我作為旁觀者,注視在場的眾人,很快就詫異地發現,無論饑民,士兵還是總兵,所有人腦袋上都長著狐狸耳朵。

  甚至就連總兵牽著的那隻棗色大馬,居然也長了同款的狐狸耳朵!

  我不禁皺起眉頭,這方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狐狸的國度,也和古代人間一樣,充斥著廝殺,鎮壓和奴役麼?

  青丘光著腳站在泥濘的地面上,雙手背後,目光直視總兵,面色平靜而祥和,毫無絲毫懼意。

  風,吹起他白絲般的細發,這個人的側臉真好看,跟玉雕琢出的一般。

  總兵上下打量著青丘,惡毒地笑著:「俺早聽說,你們這村子出了個禪師,苦修佛法多年,即將修成正果?」

  「俺本以為禪師是個老不死的,沒想到,是你這個小白臉啊?」

  「乳臭未乾的小比崽子,你也配當禪師嗎?」總兵上前,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濃痰!

  青丘也不生氣,沖那總兵微微頷首:「你若是對我不滿,可以隨意打我殺我,但請你放了這些饑民,他們是無辜的。」

  還真是高僧做派啊!

  我在一旁,暗暗為青丘捏了把汗,這些人都是土匪,你越這樣,他就越不可能讓你好的。

  果然,就看總兵聽完,仰頭狂笑,指著青丘道:「好啊,不過啊青丘,我聽人說,你有菩提心,是大慈大悲的高僧。」

  「這些饑民,都快兩周沒吃過東西了,他們已經快餓死了!」

  話說到這,總兵臉上湧現出深深的惡意,臉貼到青丘耳邊,一字一句道:

  「你割點肉出來,餵他們吃吧!」

  我聽的直接都氣炸了,也就是我打不過這總兵,不然我立馬衝過去,直接擰斷他脖子!

  青丘聽完,沒吭聲,不遠處圍觀的村民看不下去了,有人站出來說:「何必割肉呢?我家養了幾十隻大肥雞,我殺雞給饑民吃!」

  「就是,我家也養雞,放開了隨便吃!」一個胖婦女也發聲道。

  「滾你嗎的!」總兵猛地看向那些村民,雙目爆發出深深的殺意!

  「都給俺滾回家去,再廢話,俺把你們整個村子都屠了!」

  眾村民被他的氣勢嚇到,紛紛逃回了家,緊鎖門窗。

  「怎麼樣啊?青丘?」村民逃走後,總兵陰笑著來回踱步:「你不割,那也沒事,咱們就在這耗著。」

  「耗到這幫賤民全被餓死為止!」

  「應該過不了一個時辰,就得有人被餓死吧?」

  青丘皺著眉,看向那些饑民,總兵沒撒謊,他們的確已經餓到奄奄一息了,外邊又打仗,又鬧饑荒,到處都是逃難的饑民,也就這藏在深山中的小村子,避開了戰亂。

  一個滿歲大的嬰兒,餓的哇哇大哭,嬰兒腹部高高鼓起,也不知是水腫了,還是讓觀音土撐著了。

  我感覺,青丘差不多該翻臉殺人了,誰知他接下來的舉動,讓我直接驚掉了下巴!

  他竟直接盤腿坐在了泥巴路上,從懷裡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對向了大腿……

  「大狐狸?你瘋了吧!」我看情況不對,趕忙撲上去奪刀,不料我竟撞上了一團空氣,整個人,從青丘身上穿透而過,重重摔倒在地!

  他說的沒錯,這裡,沒我的因果,我只是一個路過的旁觀者。

  爬起來後,我扭過頭去,無法直視眼前這血腥而殘忍的畫面。

  有士兵上前,在空地上架起篝火,用樹枝穿起生肉,放在火上烤熟了,餵那些饑民們吃。

  這些人是真的餓慘了,哪還管得了那麼多?邊囫圇撕咬著,邊不停沖青丘致謝:

  「謝謝佛爺!老天保佑佛爺!」

  青丘面色慘白如紙,臉上爬滿了豆大的汗珠,他顯得痛苦極了,咬著牙死死支撐著,從衣服上撕下白布條,倒上金瘡藥,包紮好傷口,哆哆嗦嗦,艱難地站起。

  我看的心如刀割,要是換做陌生人,我會笑他痴蠢,笑他聖母,問題是,這個人,是我最最敬愛的恩師啊!

  青丘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我卻連扶他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站在旁邊傻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總兵上下打量著青丘,一臉的詫異:「俺就草了!你這小子可真夠硬氣的!」

  「俺願稱你一聲小佛爺!」

  「那么小佛爺……」總兵猩紅色的眼珠子亂轉著,顯然還不肯這般輕易放過青丘:

  「俺聽說,和尚禁酒肉,那今天呢,俺就想讓你破一次戒!」

  總兵命人取來一壺美酒,外加一大盤熟牛肉,放到青丘面前:「限你三分鐘之內,吃光喝光哦,不然這幫賤民的腦袋,就要分家啦!」

  青丘看向那些饑民,眸子裡露出深深的悲哀,嘆了口氣,抓著牛肉吃了起來。

  我看不下去了,衝上去踢盤子,再次踢到了空氣,甚至連那總兵到現在,都沒察覺到我的存在。

  「青丘?你這般糟踐自己,是何苦呢?你把這幫野籃子都殺了,不就完事了?」

  我撕心裂肺地沖他大吼。

  青丘跟沒聽到似的,一會功夫不到,就吃光了酒肉。

  總兵和手下的鐵甲兵賤兮兮地笑著,沖青丘各種起鬨,吹口哨。

  而青丘則一臉的痛苦和悲傷,腿上的傷口處,不斷有血滲出。

  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總兵從饑民里拽出一個小女孩,刀刃架到她脖子上,惡狠狠地威脅青丘:

  「可以,小佛爺的酒肉戒破了,但殺生戒卻還沒破!」

  「殺了俺!不然俺就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