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他點了點頭。
廖志堅微微鬆了口氣,沖我很勉強地笑了笑:「真能入門的話,我死也瞑目了。」
對峙依舊在繼續。
鬼斗盤坐在黑霧邊緣,巨大的血色骨佛露在外邊,老頭知道,修羅王此刻正在注視著他,他的正主死了,作為影子,他早已失去了存活的價值——自古以來,影子和正主的命運深深綁定,影子死了,正主可以再找新的影子。
正主死了,影子只能陪葬。
所以鬼斗必須要贏下我,或許我的隕落,能消解掉老修羅王痛失愛女的怒意,能給他爭取到一線生機。
在我揣測鬼斗內心時,鬼斗動了,這一擊,他醞釀了太久,他臉色痛苦而赤紅,仿佛和他的主子骨佛,暗中達成了某項交易,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指,點向頭頂的骨傘。
骨傘開始旋轉,在這個過程中我十指化作虛影,一式式術法神通,劈頭蓋臉地朝他砸去,骨佛漆黑眼洞中的鬼火熊熊燃燒,輕描淡寫地替他擋下了我的全部攻擊。
邊朝鬼斗傾瀉著火焰輪止,我邊用【時間投影】解析他未來時間線的動作,狐瞳傳來陣陣劇痛,我隱約看到了我的死亡——在我腳下,出現了一隻直徑約為兩米的白骨蓮華,蓮華上細密鋒利的白骨之花,猶如豎鋸般輕易地切割開厚厚的玉虛護盾,將我絞殺成一堆血泥!
青花分身,哭悲,縮地成寸,一切保命的幻術,一切逃亡的神通,在白骨蓮華面前統統失效!這朵蓮華,代表著血月至高神靈的忿怒一擊,那是高維世界降下的天罰!凡人,豈能逃脫天罰?
而眾仙官降下的太乙陰劫,卻遲遲不能兌現。
形勢萬分危急,骨傘在鬼鬥頭頂旋轉成了虛影,白骨蓮華隨時會出現,黑霧內圈的眾人無不為我捏了一把汗,封十九冷哼一聲,出現在我身旁,試圖與我共同迎敵。
在我看向她絕美側臉的剎那,野狐禪世界投影到我眼前,跪坐在樹林中的白裙少女站起身,開始沖我比劃手勢。
對我來說,這一幕熟悉到刻骨銘心,回首往昔,青丘曾無數次以這種方式向我傳授古代妖狐的機鋒,助我扭轉敗局。
凝視前方的白衣少女,我心神巨震,想起青丘,眼眶不受控制地流出兩行熱淚,一把將封十九攔到身後,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模仿著少女動作比划起來。
這套手勢簡單而淳樸,一遍做完,少女跪回到蒲團上,不再理睬我,下一秒,腳下的泥土開始晃動,巨大的白骨蓮華破土而出,急速旋轉,腳下的玉虛護盾有一尺多厚,卻像玻璃般被蓮華一層層攪碎。
「小狐狸,當你死後,你會知道一個道理。」鬼鬥嘴里吐出一口鮮血,沖我慘笑道:「凡胎,不可與神靈抗爭。」
他說這句話時,那輪象徵著不詳的血月,出現在了天邊,血色的光輝撒向大地,世界在它的照射下,變成了血腥的地獄。
我一生只見到過兩次血月,第一次是我剛來修羅道時,第二次是現在。
看了眼血月,我低頭注視腳下的蓮華,使用出少女傳授的手勢,剎那間,陰陽反轉,時間,空間,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我和腳下的白骨蓮華。
蓮華停止了運轉,向我發出怨毒而悽慘的悲鳴聲,緊接著,破碎成了骨粉,當這些骨粉被風揚起,飛行在空中時,其中一部分骨粉幻化成了一朵朵白骨之花,飛過一臉呆滯的鬼斗,飛向黑霧之外。
神靈降下的天罰,被我以簡單,質樸的手勢化解後,鬼斗的死期,終於來臨了。
太乙陰劫來的有些遲,但終歸還是來了,陰劫無形,這個佝僂的老人身體裡突然傳來億萬厲鬼的哭喊聲,咒罵聲,籠罩在他身體上的血色骨佛,遲緩地轉過頭,看向一旁。
在骨佛身邊,憑空出現了一位身穿金色朝服的高大男子,男子的長髮無風輕舞,面容模糊到不可辨認。
男子左手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右手伸進口袋裡,抓出一團團漆黑的物質,硬塞進鬼鬥嘴里。
骨佛伸手阻止,骨手卻無法與男子的手發生任何物理接觸,鬼斗大口吞咽著那些物質,雙眼流出兩行血淚,含糊地詢問道:
「你是誰?你……你餵我吃的是什麼?」
男子開口,說出一段遙遠而混沌的梵音:「吾,名為太乙,吾之劫難,印證汝之內心,汝心中每生出一層怨恨,都將受到陰劫對等的反噬!」
「心無怨恨,則陰劫自解!」
話音落下,男子抓起口袋,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全倒進了鬼鬥嘴里,接著身體隨風消散一空。
鬼斗不想吃,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當他咽下這些物質後,肚皮像孕婦般脹的老高,嘶地撐碎了外衣,我看到他腹部的皮膚被撐到透明了,皮膚之下,能清楚地瞧見許多隻漆黑色的小嬰兒,在其中遊動著……
鬼斗神色駭然到扭曲,將死的他,再也顧不上管我了,他猛地張開嘴,雙指伸進嘴裡,試圖催吐出腹中的物質,可哪裡吐的出來?
那骨佛低頭觀望著他,開口指點,發出的金鐵之聲刺人耳膜:「妙生大黑佛母如來!陰劫是劫,也是幻!」
「彼可心照血月三千凶地,隨我輕念解劫密詔:【法界平等無分別,安然度過諸厄境!】」
鬼斗聽聞此言,頓時喜出望外,正欲跟隨他主子一同念誦,誰知剛念出一個「法」字,舌頭就打了結,再也念不出聲了。
方才我一聽骨佛念誦解劫密詔,腦海中就立刻回憶起黑紙上的【果】,昨晚,唐秋雪通過改命術,為我揭露出了鬼斗的死因:
他將死于禁言術!
想到這,我立刻啟動了禁言術,萬萬沒想到,這一式由749局特異功能演化出的廢術,竟然神奇地突破了骨佛的封鎖,狠狠打在了鬼斗的老臉上!
不……這世上本不存在所謂的神奇,骨佛是血月之上的神靈,它為鬼斗擋下了我傾瀉而出的一系列大幻大境,又怎能攔不下區區一式禁言術?
這一切,只歸功於改命師對因果本源的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