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者?」
沒想到千虹居然是淘金者養大的,天陽多少有些意外。從他自己的接觸來看,淘金者大多數都是些亡命之徒,他們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有句話是這麼形容淘金者的。
這些傢伙身上,絕不會留著超過3天的生活費。
所以很難想像,竟然有淘金者會養小孩,還養出了千虹這麼一個擁有異體的升華者。
「是的。」
千虹看著上空昏沉的天幕,似在回憶:「她叫阿狄,大概三十來歲的模樣。在我的印象里,阿狄的樣子似乎一直沒有改變過。」
「她總是扎著一條又粗又長的辮子,皮膚很粗糙,那是荒野的風沙對她的饋贈。」
「她經常穿著背心和機工師的長褲,那條滿是口袋的褲子裡,曾經是我童年時代最感好奇的東西。因為她總能在那條褲子裡,拿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的身上總會有乾草的味道,冬天的時候,我要抱緊她才睡得著。抱著她的時候,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也會讓我有一種躺在夏日乾草邊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總是能一覺睡到天亮。」
天陽注視著身邊的女孩,在她的描述里,少年仿佛看到了一個在荒野上艱難生活的小女孩。
「後來她和你分開了嗎?」
天陽忍不住問。
千虹臉上湧起幾分傷感。
這是打從認識她以來,天陽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嗯,分開了。」
「在我13歲那年。」
「她帶我去了次逆界,並且在那裡面,我們很幸運地發現了一根星髓之柱。」
「我就是在那時覺醒的。」
「成為升華者後,她說我已經不需要她了。然後在一個春天的早晨,她消失了。她只留下了一張紙條,那是」
「那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❻9ѕ𝔥Ữ乂.𝓒ⓄⓂ 💚♖」
「我在荒野上又流浪了兩年,然後,才加入了黑星堡。」
「我不想再流浪了。」
聽著少女輕輕的話語,天陽心靈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微微一痛。
他不自覺地握住千虹的手:「你不用再流浪了,你看,在堡壘上你已經有屬於自己的家。以後,你不用住在山洞,也不用睡在冰冷的岩石上。」
「你可以睡在柔軟的床上,可以享用溫暖的食物,你還有我和小鳥這些朋友。」
「你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千虹嬌軀震了下,隨後反握住天陽的手,呼吸微見急促,睫毛輕輕眨動,小聲詢問:「你,你決定跟我生孩子了嗎?」
「啥?」
天陽頭腦有那麼一陣子,都是空白一片。
然後才緩過來了。
你這步子跨得有點大啊。
思維不知道跳到第幾步的千虹,正準備打鐵趁熱,不料這時,有車燈從遠處的黑暗中亮了起來。
應該是蒼都他們回來了。
天陽連忙起身,找了個藉口,來到營地防線外圈。
果然,幾輛獵座戰車急急駛來,停在了不遠處的空地上。車門打開,士兵抬著擔架下來
。
兩個情況比較嚴重的傷員給抬了下來,思思連忙跑了過去,和紅豆幫忙處理傷者的傷勢。
看到霽雨自己從車裡下來的時候,天陽才鬆了口氣,又發現,霽雨的情況不太好。
她身上只有一些輕傷,但是神情不對,像是受了什麼打擊。
下車之後,一言不發,跑到營地一角坐了下來。
天陽拉住了蒼都:「什麼情況。」
蒼都身上沾著血污,不過看上去,似乎是黑民留下的。→
他有些擔憂地朝霽雨的方向看了眼,才小聲道:「花雨小隊折損了幾名士兵,還有一名夜行者。」
「我們趕到的時候,情況本來還不是很糟糕。我帶著人從外圍突入,兩邊的戰車以重炮覆蓋,很快就打通了一條通道。」
「可在我們要突圍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一些從末見過的黑民從地底下攻擊了我們,只不過眨眼的功夫,花雨小隊就死了幾人。」
「還有一個升華者,被拖進了地下時,當著霽雨的面,被黑民」
說到這裡,蒼都沒有繼續,不過天陽想像得出,畫面大概不會太好看。
事情就發現在眼前。
而且,霽雨還是隊長。
那就難怪,她現在心情低落了。
蒼都將武器往旁邊一擱,就要走過去。
天陽拉住了他:「讓霽雨自己呆著吧,這個時候,她不需要安慰,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
「她會扛過來的。」
這次蒼都意外地沒有反駁,而是點點頭:「那我跟隊長匯報去。」
天陽鬆開了手,往霽雨的方向看去,她背對著營地,雙肩以不可察的幅度,輕輕抖動著
10分鐘後,韓樹召集所有夜行者。
霽雨也回來了,雖然臉色還不是特別好,不過總算,眼睛裡重新煥發光芒。
「剛才蒼都已經跟我報告了,從花雨小隊的遭遇來看,他們應該闖進了一座巢穴。」
「黑民的巢穴。」
韓樹強調了下,隨後又道:「這座巢穴距離我們不遠,放任不管的話,或許會破壞我們的計劃。而且之前天陽的報告裡也指出,黑民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我很懷疑,它們跟我們一樣,都在尋找那件血肉裝置。」
「所以就這件事,之前我跟四眼那頭聯繫了下。結果他說,大都會那邊也出現類似的情況。」
「大都會裡的黑民正漸漸朝那件血肉裝置靠攏,似乎,那件裝置發送的信號,把周圍的黑民吸引過來。」
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昆藍插嘴道:「難道血肉裝置發送的信號,是在吸引,並聚攏黑民?」
韓樹搖了搖頭:「目前還不清楚,但無論如何,所有影響到我們行動的不安因素,都必須剔除。」
霽雨沉聲道:「隊長,那我們還等什麼,出發吧!」
韓樹深深看了她一眼:「霽雨,你和蒼都兩支隊伍留下。」
「那座巢穴,由我們渡鴉小隊來處理就好。」
「你們剛經歷了一場戰鬥,需要時間休息。」
霽雨眼中有火焰閃爍:「
隊長,我的人死了,我必須為他們報仇!」
韓樹大聲道:「霽雨,你不是第一天當夜行者了。難道你忘了,我們本來就是行走於黑夜,與死亡相伴的人。」
「對於我們而言,死亡是再正常不過的歸宿。你現在已經是隊長,我希望你不要被情緒左右,否則,你會讓其它隊員陷入危險境地!」
霽雨身體輕輕顫抖:「隊長,我」
韓樹目光轉為柔和:「霽雨,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既然當上了隊長,就得開始學習。」
「學習怎麼面對死亡,只有這樣,你才能更好地去履行屬於你自己的職責。」
霽雨怔怔地看著隊長,臉上的表情數次變化,最後神情略帶黯然地道:「我知道了,隊長。」
韓樹點了點頭,提高了音量:「渡鴉小隊,出發!」
說罷,他拎起自己的機關斧,咬著一根香菸,大步朝營地外圍行去。
天陽帶齊裝備,重新披上夜行者的制服,再穿上這件長衣的時候,少年覺得,它的份量似乎沉重了一些。
全員上車。
四輛獵鷹戰車啟動,緩緩駛離了原地。
霽雨神情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正要離去,眼前一暗,被人攔住。
蒼都。
馬尾青年看往別處,支支吾吾地說:「那個,你別生隊長的氣。我覺得,他,他」
「好啦。」
霽雨莞爾一笑,用力拍了下蒼都的手臂:「我沒那麼脆弱,也知道,隊長的用意是好的。倒是你,竟然開始安慰人了。看來青黛小姐對你的影響,還是挺大的嘛。」
蒼都像一隻給踩到尾巴的貓,跳了起來叫道:「你,你別胡說八道。沒事,沒事早說嘛,讓我瞎擔心了!」
哼哼兩聲,馬尾一甩,跑了。
霽雨笑了笑,輕嘆了聲。
嘴上說沒事,可心裡那道坎,哪是那麼容易邁過去的。
她呼了口氣,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想要自己呆著。
走得兩步,忽然聽到,前面有個聲音用極低的音量在道:「是,他們剛離開」
霽雨停了下來,美目微微眯合。
獵鷹戰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駛在一條並不平坦的馬路上,車子搖搖晃晃的,讓靠在窗邊的天陽,有些想睡覺。
他看著窗外。
昔日,這是一座繁華的都市,那些高樓大廈,讓天陽不止一次暢想。在逆界還沒有變成這個樣子之前,生活在這些地表城市的人類,該如何自由和幸福。
可現在,它已經沒有當初的輝煌和生機。沒有了霓虹燈、沒有了奔馳的車輛、沒有了歡笑的行人。
現在它,只是一具在黑暗中慢慢腐朽的屍體。
那些高樓大廈,好似城市的骸骨,它們仍然挺立在那,卻已經破敗不堪。
乾涸的水道、斷裂的大路、存儲的窗戶還有那些汽車的殘骸,無一不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死亡無處不在。
天陽收回視線,吐出一口濁氣。這時,車輛停了下來,接著,韓樹的聲音在戰車的公共頻道里響起:「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