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堡的另一處街區戰場。
在那正在分解的巨型飛獸附近。
兩道身影如風糾纏,旋即分開。
這裡不知何時,光線變得微感昏暗。
尚是白天,月色卻提前落到此地。
拉開距離。
不見任何動作。
月光手中的長劍輕輕顫動了下。
剎帝伽的得力戰將之一,冥。
這個戴著灰白王冠的高大男人,突然將那柄以黑色氣息凝聚的戰斧橫到了胸口。
當!
一聲嘹亮的撞擊聲響起。
冥如同被一輛高速奔馳的列車撞了個滿懷,雙腳不聽使喚,在地面往後滑退。
在他的戰斧上。
在他的胸口位置處。
出現一抹淡淡的灰藍。
這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灰藍,卻將高大的男人推到了巨獸屍體附近。
秘技!無月!
看了下自己的戰斧,手輕輕甩動了下。
甩掉那斧上的一抹灰藍。
看向月光。
他沉啞開口:「我跟亞戈不一樣。」
「我不喜歡沒有意義的戰鬥。」
「在我看來,你們人類都是終將走向死亡的生物。」
「所以我沒興趣跟你們糾纏。」
「如果你就這麼離開的話,我不會介意讓你再活上一段時間。」
月光低垂長劍,輕笑道:「你跟我所知道的異神有些不一樣。」
「你一點也不瘋狂。」
「甚至還很『大方』。」
冥輕輕點頭:「我不瘋狂,是因為我知道,所有事物終將走向死亡。」
「連宇宙也不例外,何況是其它事物。」
「既然終點都一樣,那就沒有什麼事情能夠令我激動,讓我瘋狂的。」
「如果你明白了這一點的話,就退開吧。你還年輕,還可以享受生命。」
「雖然你們的生命,在我眼中依舊短暫無比,但至少會讓你在臨終之前,得到一段尚算美好的回憶。」
「這是我的『仁慈』。」
月光呵了一聲:「如果你認為萬物的終點都是死亡,為什麼還要聽命於剎帝伽。」
「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地逃到我們這邊的宇宙?」
「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冥表情淡漠,搖了搖頭:「你根本不了解吾主。」
「吾主剎帝伽,是終將超越死亡,超然一切。哪怕是宇宙,也終將臣服於祂。」
「祂不是你,也不是我所能夠比擬的存在。」
「就連死亡本身,也必將被祂踩在腳下。」
月光『嘖嘖』連聲道:「我要收回剛才的話。」
「你同樣瘋狂。」
「如果不是瘋子的話,怎麼會這樣狂熱。」
「你只是瘋狂的地方跟其它異神不一樣而已。」
「你們果然都是些瘋子。」
冥沉靜地說道:「詆毀我並不能給你帶來實質上的利益,只會凸顯你的膚淺。」
「但我不會跟你計較,畢竟你們這種生物都是短命種,有限的時間,讓你們眼界淺顯狹窄,是可以理解的。」
月光點著頭道:「我明白了,你非但瘋狂,而且傲慢。」
「不過我得感謝你的傲慢。」
「抱歉,我才剛領悟氣象沒多久。」
「所以運用起來還不太熟練。」
「需要花費點時間準備。」
說話間,冥突然發現。
原本僅是些許暗淡的空間,現在變得完全昏暗。
仿佛黑夜提前到來。
在這寧靜的夜色下,在月光的身後,一輪巨大的銀月緩緩升起。
這月盤高潔明亮,投射下朦朧月色,讓整個區域,讓這片空間變得寧靜、安詳。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株又一株的,虛幻的鮮花和草木不斷地冒出來。
鋪成一片綠色中又帶著點點其它顏色的『地毯』。
這些虛幻的花草在月光下輕輕搖曳著,仿佛在呼應著這滿地月色。
冥訝然地看著眼前異景:「這是你的氣象?」
「對。」
月光站在那巨大的銀盤下,身上染著聖潔的銀光,淡淡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它叫,虛空夜月。」
「虛空夜月」
冥看著上方,看著月光身後那巨大的銀盤。
頗有感觸地說道:「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故鄉,我的故鄉,每天晚上,都會有這樣寧靜的月色。✊👊 ➅➈ŜĤǗˣ.ς𝓞𝓂 ♟🐳」
「可惜,現在我只能夠在夢中回想起它。」
「我不得不承認,你們人類有一些獨特的審美,這讓你們顯得不那麼醜陋。」
「為了感謝你讓我重新回憶起故土的一絲風貌。」
「我願意給予你平靜的死亡。」
說罷,冥那件黑色長袍上的氣息突然洶湧席捲。
這些氣息經過的地方,那些虛幻的花草一朵又一朵、一株又一株地相繼枯萎、消失。
甚至部分區域的月色被驅散,讓下午的陽光回歸。
月光眼神沉重:「這是『死亡』的力量。」
「確切地說,是『衰老』。」冥糾正道,「萬事萬物皆不能長盛,有生就有死。」
「而在生死之間,便是我的『衰老』!」
他霍然提起戰斧,朝月光拋投而去。
戰斧旋轉呼嘯,帶著一道黑色魔氣,它所過處,月光那氣象中的花草月色,皆迅速衰竭。
轉瞬劈在月光的頭上,嵌在她的腦袋裡。
月光眼神愕然,似乎不敢相信這樣的結局。
她的身體迅速衰老,由青年到中年,由中年再到老年。
彈指間,她已經垂垂老矣。
但下一刻。
這畫面突然盪起一圈圈『漣漪』。
就好像一顆石子落進了平靜的湖面。
於是湖面中倒映的月色便被破壞。
此時。
冥看到的畫面,倒是倒映在『湖面』中的『月色』。
鏡花水月!
隨後冥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做出拋斧的動作。
他的戰斧還在手上。
剛才那一切不過發生在他的腦海中。
而現實里。
則是一片又一片,大如桌面的月牙,片片相連,閃爍不定。
正划過自己的身體。
立時,冥身上不知道被劃開了多少道口子。
但沒有血液噴出。
月力侵襲,只是將接觸到的事物。
冥的衣物、皮膚、肌肉、鮮血乃至能量。
同化成了月力。
讓它們成為『虛空夜月』這個氣象里的一部分!
冥立刻驅動黑袍上的氣息,讓它們染上月牙,將灰藍轉為深暗。
讓月力『衰退』,進而消失。
但這時,月光已經踏月而來。
一劍破空。
自虛空銀月上。
引下一道白虹。
撞上高大異神!
冥身上魔氣激盪,那長袍上的深暗氣息,不知道多少被染上灰藍,同化月力。
他當即被撞了出去。
嵌進了巨型飛獸仍末完全分解的身體之中。
月
光落到地上。
長劍一引。
半空銀月光華大作。
月色傾瀉十萬里!
灰藍月力,如潮推進。
起勢緩慢,卻越來越快,數息間有若滾雷。
形成了一道灰藍霧潮。
掃過巨獸屍體。
被這灰藍霧潮掃過,巨獸的屍體直接跳過分解的過程。
從肉至骨,皆變透明,轉眼消失。
那嵌於屍骨中的冥,頭頂上那灰色王冠中,無數面孔皆做尖叫狀。
但沒有聲音傳出。
只是一道又一道的透明身影擋在了冥的跟前。
這些仿佛從地獄被強行召回的虛影,一個接一個。
組成了一面虛幻的影牆。
攔住了灰藍霧潮。
互相抵消。
最後霧潮從冥身邊左右兩側經過。
巨型飛獸的屍體轉眼被月色照遍,侵襲,同化。
只有幾件素材遺留下來。
冥僥倖在霧潮中,保留一塊安全之地。
卻也消耗了不少他那王冠中積攢起來的『死魂』。
那些都是死於冥之手,被其拘禁,有無數用途的『死魂』。
用來保護自己。
既是其中一用。
再看月光。
使出剛才的霧潮後,氣息有所回落,雖不至於跌至谷底,但不復初時之感。
冥當機立斷,戰斧高舉,頭頂迅速營造出一片黑壓壓的暗沉黑雲。
黑雲不斷壯大。
讓『虛空夜月』這寧靜飄渺的氣象里,有了幾分愁雲慘霧的味道。
轉眼。
冥頭頂上那片黑雲,已經營造出黑雲壓城風滿樓的氣勢,大有一舉摧散月光氣象之感。
月光知道接下來會是關鍵。
不敢大意。
長劍虛提。
劍尖輕顫。
吐出絲絲縷縷的月力氣息。
猛地。
冥用力一揮戰斧,仿佛托舉著那壓城黑雲,朝月光碾壓而去。
月光眼神凝重但堅定。
未曾動搖。
舉劍劃圓。
劃出一個完美無暇的圓。
她頭頂上那輪銀月,似乎回應著她的劍勢,也跟著緩緩旋轉。
而這時,冥那全力投來的黑雲,就像是受到月亮影響的潮汐般。
速度逐漸放緩。
並且,黑雲中有絲絲縷縷的雲氣被抽離。
扶搖直上半空,翻滾沸騰間,逐漸轉化成月力。
顯然月光也無法完全化解冥的攻勢,但卻從黑雲中抽離出一部分,轉化成了月力。
她再一劍刺去時。
那些被抽離出來的雲氣在轉化成月力的同時,也化為漫天光雨,紛飛而下。
撞進黑雲中。
兩者碰撞,響起一連串不絕於耳的爆鳴聲。
最後半空銀月光芒大作,潑灑下千萬清輝。
那些輝光都隱約形成了長劍的輪廓。
月色化劍。
這些『長劍』似乎都有人拎持。
以至於它們並非簡單地刺入黑雲。
那些『長劍』或刺、或挑、或劈、或掃。
有的來回遊走,有的靈動畫弧,有的直線飛掠,有的橫掃千軍。
這裡每一把『長劍』,竟然都有自己的劍勢。
沒有定律,沒有規則。
就這樣將那聲勢浩大的黑雲切割粉碎,化整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