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蕭軍甚至已經看到謝司彥那張囂張跋扈的臉因為驚恐而微微扭曲。
他的嘴角揚起笑意。
然而就在他收勢的一瞬間,一隻羽箭帶著破空之力,整個貫穿了他的手腕!
他疼得皺縮一下,而就是這分心的一秒,那刀勢偏轉,朝著謝司彥的右手狠劈而去!
噗嗤一聲。
溫熱的血液飛濺到他臉上,蕭軍目光呆了呆。
「啊!!!!!」
謝司彥的尖叫聲讓蕭軍陡然驚醒。
他低頭一看,地上全是血跡,而謝司彥已經捂著右臂癱在地上,他被斬斷的右手腕掉在地上,咕咕地往外冒血。
而自己的短刀上一串血珠沿著刀面掛下來,滴在地上。
「啪」的一聲。
就像是一道開關。
周圍僕從們驚恐的尖叫驟然響起,蕭軍只感覺耳朵嗡嗡作響,怎麼會呢?他怎麼沒收住刀勢呢?
一滴汗順著蕭軍的下巴滴在手背上。
不!是有人暗算了他!有刺客!
有刺客用羽箭貫穿了他的手腕,所以他的刀才會失控!
蕭軍低下頭尋找,可是手腕上完好無損,並沒有箭頭,也沒有箭孔!甚至連那瞬間徹骨的痛意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背後被人狠推了一下,他的臉被人踩在腳底下,原本與他稱兄道弟的護衛們壓在他身上,捆住他的手腳,蕭軍動彈不得。
就在這一瞬間,蕭軍的視野里出現了一隻黑色靴子,往上,則是綠色的裙擺。
纖細的如柳枝一樣的女子蹲下來,聲音裡帶著驚恐,對著他道。
「蕭統領,縱然六哥哥再激你,也不過是跟你討教功夫,你怎麼能一怒之下把六哥的手給砍斷了呢!」
「蕭統領,六哥是父親最疼愛的兒子!你卻這樣對他!父親不會饒了你的!」
最後一句,馮葭用很輕,輕到只有他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附在他耳邊道:「蕭統領,你怎麼如撞了邪一般,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或是昨晚,看了什麼不該看的?」
蕭軍的臉色驟變,忽然想起昨夜闖入她房間時,她穿得單薄,他便心存輕視看了一眼。
他不可置信的抬頭,目光中女子的臉龐上儘是驚恐和駭然之色,可是那黑白分明的雙杏眼裡,卻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嘲諷。
此刻,蕭軍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而下。
他忽然想起老太君壽宴上,劉嬤嬤被他押往刑獄司時,嘴裡也一直喊著冤枉。
那時自己不以為意,以為是那老嫗的狡辯之言,如今身份調換,現在一想,她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是你!是你做的!」蕭軍的面孔有些許猙獰。
「你為什麼害我?為什麼!」
蕭軍掙扎,幾乎是要撲到馮葭身上,好在背後壓他的人在其腰上捅了一肘子,這才令他動彈不得。
馮葭像是被嚇到了,臉上全是驚恐,「你害了我六哥,難道現在還要害我嗎?」
「來人,快去找我爹過來,給我六哥哥討個公道!」
受傷的是六公子,那可是丞相爺平日裡最喜歡的兒子,下人們哪裡敢耽擱,一面去請太醫,一面連滾帶爬地去通報了。
謝乾從早朝回來,一路上風塵僕僕,甫一進門,大夫人孟氏便一下子哭倒在他身上:「夫君!你要給我彥兒做主啊!夫君!」
「彥兒現在情況如何?」謝乾也是滿眼焦急,雖然他對這個六兒子平日嚴苛了一點,但卻是真心疼愛的。
「江太醫來過了,說彥兒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右臂卻……」孟氏滿眼是淚,哽咽道:「右臂卻是廢了!嗚嗚嗚,我可憐的兒子啊!他才十六啊!老天爺如何這麼不長眼吶!嗚嗚嗚……」
孟氏哭得好似要昏厥。
右臂斷了?
那不是一輩子都拿不起刀劍了嗎?
彥兒的夢想可是和他三哥一樣,做個武狀元啊!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謝乾慣常冷漠的臉上也隱約有些發白。
而一貫吃齋禮佛,不問家中事的麝老太君,坐在上首位上,手裡不停地轉著佛珠,眼角含淚。
這就是嫡子和庶子的區別嗎?馮葭心裡冷笑。她那日落水險些喪命的時,大夫人裝作眼淚汪汪,可是事後卻沒有一次來看過她,謝乾則放任兇手,想要拖後再審,即便是後來坐實了劉嬤嬤弒主的罪名,他也不過只是派人送了些金銀布匹給她,以示安撫。
而老太君甚至連面都懶得出。
在他們眼裡她不過就是個卑微庶女,死了或者活了,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唯一的區別就是,活著還會在榨取她身上剩餘的價值罷了,哪裡比得上他金貴的嫡子呢?
那可是謝乾精心培養了十六年的成果。
只可惜,他一心培養的兒子被自己根本瞧不上的庶女毀了一臂,這種感覺,想必很不是滋味吧,一想到這裡馮葭就覺得心裡無比暢快。
「是你!是你做的對不對!」大夫人看向馮葭,眼睛血紅,仿佛剛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若不是有四姑娘謝姝白攔著,就要撲到馮葭身上了。
馮葭一臉委屈地跪下了:「母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六哥哥是我的親人,昭兒怎麼可能會害他呢?」
「還敢狡辯!一定是你!你對我懷恨在心,報復不到我身上,就來報復我的兒子!對不對!」
「母親,我為何要對你懷恨在心呢?」
「因為我曾經……」孟氏差點說漏嘴,好在旁邊的謝姝白適時拉了她一把,她方才清醒。
差點就著了這個庶女的道!
孟氏的眼神越發惡毒:「因為是我們把你送到石城去,讓你在那受了苦,所以這些年你一直懷恨在心!你不僅恨我!你還恨你的父親!所以對他最寵愛的兒子下毒手!」
馮葭心痛道:「母親,原來在你心裡是這般想昭兒的嗎?可是我剛回府時您不是當著眾人的面說,待我就如對待四姐姐五姐姐一樣嗎?父親也說我們是一家人,會一直和和睦睦,原來都是騙我的嗎?」
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對著謝乾磕頭道:「父親,您也不相信昭兒嗎?昭兒怎麼敢對六哥哥不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