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柳湖命案

  第二日,馮葭起了個大早,天還未亮透便去了大理寺,按照推測,今日還需一人祭陣,所以陸巡很可能會在今日對某個人動手。💥🎯 6➈şℍ𝓾ⓧ.ᑕᵒм 👣🍓

  馮葭走過大理寺的森嚴大門,兩邊官員垂手侍立,再往前便是一處院落,院子裡放著一隻木製的鞦韆。

  那鞦韆的繩索綁在一棵杏花樹上,鐵鏈上生著紅鏽,木頭上也有了斑斑痕跡,馮葭有些睹物思情,想起小時候,她總是會隨著父親來大理寺,父親於明堂審案,她便坐在此處吃著甜杏,盪著鞦韆,沒想到此去經年,這鞦韆竟還在。

  然而那縈繞的情緒只在心中停留一秒,便被強壓下去,她收回目光隨著門房的通報的小廝一路進了大理寺正堂,正堂中時旬坐得端正,正在細看案卷。

  馮葭將心中所想一一道明,時旬暗自思忖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要將顧家私塾的學生都集中在一處?」

  馮葭點頭:「既找不到兇手所在,我們便從受害人下手。陸覃的案子除了周慕琪,一定還有其他學生參與,我想陸巡很可能會把她們當成目標,但是到底是其中哪一個,臣女不確定。若是分別派人保護她們,一來學生太多,兵力分散,難免出現紕漏,二來學生里很多都是高門貴女,若是貿然派人看管,會造成人心恐慌。」

  時旬沉默片刻後道:「本官知道怎麼做了。」

  辰時一刻,顧家私塾院的學生們都被集中在了一起。

  「聽說了嗎,顧院長被人謀殺了,死狀奇慘!」

  「我也聽說了,而且大理寺到現在也沒有抓到兇手,你說顧院長到底是被誰殺的呢?」

  有人嚇得打了個哆嗦:「我害怕的不是這個,你們想啊,明明說是停課了,怎麼突然又將我們通知來這裡?而且旁邊還有這麼多大理寺的官兵,難道說……」

  那人壓低聲音:「難道說大理寺的人懷疑殺害顧院長的兇手是我們書院裡的學生?所以將我們嚴加看管?」

  眾人臉上都是茫然之色。

  「而且,你有沒有發現,周慕琪失蹤到現在都沒有被發現,是不是也已經……」

  「莫要胡說!」

  又有人小聲道:「其實……我聽在大理寺當差的叔父說,昨晚上在我們西堂院那口枯井裡,打撈上來一具屍體!」

  「雖然我叔父沒說是誰,可是今早上周府里開始掛白綢,兩廂一聯想……」

  「嚇,你的意思是說,周慕琪也死了?」

  一個人擠進來:「枯井?是不是當年陸覃墜亡那口枯井啊?」

  「砰」的一聲,旁邊的硯台被打翻了。

  桌子上的墨汁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有的浸進了地磚的縫隙里。

  「對不住……」

  謝襲衣手忙腳亂地撿硯台,然而慌亂間頭又撞到了桌子一角,上頭的毛筆盡數掉在墨里。

  地上、桌上一片狼藉。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訝異,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向穩重的謝襲衣如此驚慌失措?

  難不成是知道些什麼?

  聽到動靜,馮葭的目光也從窗外收回,落在謝襲衣身上,眼含思索。

  消息是她故意讓時旬放出去的,就是為了觀察這些女學生的反應,揪出當日掉落銀簪的元兇,沒想到髮簪女子沒找到,謝襲衣倒是蹦出來了。

  她為何如此緊張?是單純被嚇的?還是另有隱情?

  她在這兩起案件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正想得出神,窗台被人輕輕叩了兩下,馮葭回頭望過去,時旬還是那身緋色官服,站在陽光下,面容清朗,長身玉立。

  馮葭隨著他走出去,到了寬敞的內院,院子裡擺著一張紅漆木桌子,江耘坐在案首,正提筆寫著什麼,見她過來,恭敬地拱了拱手,而後將桌上一張信紙遞過去。

  上頭寫著三個名字,黑色墨跡還未乾透。

  時旬背手道:「書院共計學生一百二十八名,今日只這三人稱病沒到場。」

  馮葭點頭,紙上分別寫著三個人的名字:趙葳蕤、劉景鳶、宋舒。

  時旬道:「趙葳蕤,戶部侍郎趙大人的嫡次女,說是頭疼賦病在家,劉景鳶,河道監察御史劉大人嫡三女,說是前天晚上吃壞了肚子,疼得起不了床。」

  馮葭手指拂過最後一個名字:「那這個宋舒呢?」

  時旬道:「這個宋舒家境貧寒,與父母三人都住在京城煙柳巷,說是前兩日得了花粉過敏症,不能見風,故而臥病在榻。」

  馮葭抬頭,見日頭傾斜,已經是午時之後,時旬見到她的擔心,道:「本官在此三人家中都派了重兵把守,她們說了什麼話,喝了幾口茶,在塌上輾轉幾次,都有人記錄在案。」

  「就是!有我們的人一對一盯梢,今日絕對出不了紕漏,九姑娘也別太擔心了!」江耘不知從哪裡掏出個白瓷瓶,從裡頭倒了一顆黑丸子放進口中,又分別給兩人各分一顆,道:「這是家父新研製的清心丸,服用後可使精神振奮,很有奇效。」

  時旬沒有猶豫一口服下。

  馮葭將藥丸握在手心裡沒吃:「江大人,謝謝,但臣女不困。」

  「還不困呢,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到鼻樑上了!」江耘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馮葭噎了噎,確實,昨晚上光研究案情了,基本一夜未闔眼。即便如此,她握著那小丸子還是左看右看,一副謹慎的不得了的模樣。

  江耘拊掌大笑,時旬忍俊不禁,勸慰:「放心吃吧,江耘的父親是太醫屬的江大人。」

  「啊?」馮葭沒料到,把目光落在江耘身上,似乎想要從中找到江太醫的遺傳痕跡。

  江耘故意伸長脖子,挺直腰杆:「怎麼樣,不像嗎?」

  馮葭將那清心丸咽下去,只覺得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一直從喉嚨蔓延進四肢百骸,周身的疲憊感當真逼出去七分,還不忘點評:「不像。」大大的不像。

  「江太醫為人穩重,而江大人你……」馮葭看著對方臉上颳了一半的青色胡茬,以及頂帽壓不住從縫隙里蹦出來的幾簇小捲毛,猶豫著該怎麼形容才能不打擊對方。

  江耘臉上一派瞭然,且過於自信:「我明白九姑娘的意思,父親當御醫當慣了,行為舉止諸多謹慎,膽子……」他兩指做了一個捏舉的動作,頓了頓,又將那距離往裡收了收:「就這麼點大!」

  「昨晚上我把兩樁案子與父親說了,想著他在宮中當御醫,見多識廣,能不能幫我找找線索,誰知道他聽到又是挖心,又是割舌,臉瞬間就白了兩寸,我便讓他早點休息,你猜怎麼著!他竟然慌不擇路,出門在門檻上絆了一跤,摔了個大跟頭,如此膽量,你說好笑不好笑!」

  說完,爽朗大笑。

  正說著,慌慌張張撲上來一個衙役。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西南柳湖巷裡發現一具屍體,其餘完好無損,但是左臂……消失了!」

  左臂消失?

  那豈不是……

  馮葭笑容一收,時旬臉上變幻莫測。

  江耘一哆嗦,裝著清心丸的瓷瓶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裡頭黑色藥丸落在地上,被魚貫而出的大理寺衙役們碾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