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你覺得世上真的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嗎?」
富貴茶樓里,謝子麟與盧正安遙遙相對。👺✊ ➅❾ŞHᑌ᙭.ᑕό𝓜 🎀👌
距離讀詩會已然過去三日,謝子麟派人在京中大肆搜尋,又將那日參加詩會的女客名單要來,可是還是找不到馮葭存在的蛛絲馬跡。
「可是那絕對不是幻覺,你看!這是我當日在竹林中尋到的竹釵!」
盧正安接過,在手中把玩,並未發現有何特別,嘆了口氣道:「子麟,那馮氏已經死了三年,你又何必執著?你已經有了那樣好的公主殿下,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為何還要如此作死!
這句話盧正安壓著心底,呼之欲出,最後還是忍了。
「公主的確很好,可是……並非吾心頭所愛!」
言罷,謝子麟又痛飲一杯。
盧正安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嘆了口氣,竟然生不出一絲嘲諷對方的情緒,因為他也如謝子麟一樣,求不得所愛!二人半斤八兩!
謝子麟愛的是個已死之人。而他所愛的平昌公主,雖是活人,卻是別人之妻!
他從小便喜歡平昌,喜歡到即便她讓他做偷情那般下賤的事,他也心甘情願!喜歡到恨不得把炙熱的心肝都掏給她!
盧正安不明白,明明他才和平昌公主青梅竹馬,為什麼到頭來卻被這個謝子麟捷足先登!就因為他謝子麟有張漂亮的臉?就因為對方是個狀元?
所以他一面恨透了謝子麟,一面又無比羨慕他,想要將他身上的優點都盡數學會,想要將平昌公主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他就是這麼卑微又陰暗!
盧正安端起酒杯,也長飲一口,道:「人死不能復生,子麟,看開點!你只看到那人一個背影而已,就如此念念不忘?」
「那我問你,若是你找到那女子,發現二者並不相像,你該如何?」
謝子麟也想到過這一點,若是那日他追上去看見那女子正面,發現根本就是兩個人,該當如何?
那便徹底斷了念想。
可若是發現那女子婠婠類卿,又該如何呢?謝子麟握緊拳頭。
那便……步步為營,將她困在郊外宅院裡,做他的外室!雖給不了她名分,可是他會給她所有的愛!
他們會生一個像央央一樣可愛的孩子,白頭到老,至死也不分開!
「你該如何啊?」等不到回答,已經有些微醺的盧正安不由追問一遍。
謝子麟低頭,借酒掩藏好情緒,也隱藏好心底陰暗的想法,慢慢搖頭:「我不知。」
反正無論像與不像,謝子麟都不會跟平昌和離的,問了也是白問,盧正安心中苦澀,不由喝了一杯接一杯,忽然想起什麼:「再有幾日便是你四妹的受封禮,可我聽說你要隨太子去羊城,那日豈不是回不去?」
謝子麟點頭:「旱災之後必有蝗亂、鼠疫爆發,太子愛民如子,自然要去安撫百姓的,這次我會一路護送,保障太子安全,姝白那邊我會提前備下禮物,想必,四妹不會怪我。」
「鼠疫?」盧正安卻抓住了重點,心裡一個陰暗的想法爬上來,嘴角翹得壓不下來:「那……豈不是很危險?搞不好,會出人命的……」
謝子麟誤會了他的意思,笑笑道:「太醫署會隨軍同去,所以不會有什麼大危險,正安,你且寬心。」
盧正安失望地一點頭:「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寬心不了一點!
頓了頓,謝子麟又道:「況且那陳家嫡女陳央央,她都有魄力隻身趕往羊城救災,我等七尺男兒難道兩個閨閣女子都不如了?」
盧正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道:「不過這陳姑娘平日裡看著怯懦,可到了大事上倒頗有她母親江大夫當年的風骨。」
「聽說她去羊城鬧的動靜很大,陳大人極力反對,甚至將她反鎖在屋子裡,可不知道這陳姑娘用什麼辦法竟然逃出來了,連夜趕去了羊城,算算日子也快一個月了,應該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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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子麟卻嘆口氣:「上鎖的屋子又怎麼會自己開呢,況且這陳姑娘就算有辦法出屋子,可想要躲過看守下人的眼線也是難如登天,這裡頭,怕是有她那位繼母的手筆。」
盧正安一愣,隨即點頭:「也是,這一路多兇險,況且到了羊城還要面臨鼠疫等危機,那可是九死一生,可若是陳央央死了,這陳府里可就陳思妍一個嫡女了,嘖,方氏的算盤打得可真夠響!」
天色漸晚,盧正安起身告辭,謝子麟在樓上獨自看了會落日,便也收拾東西下樓,行至轉角處,卻忽然瞥見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那女子體態婀娜,長髮披肩,只是今日用來盤發的釵子,卻從竹葉簪換成了桃木簪。
謝子麟心中大喜,立刻追上去:「姑娘!姑娘!」
然而那青衫女子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步履匆匆,風將她的面紗微微拂起,露出女子白皙且略顯尖削的下巴,下巴上生著一粒小小的黑痣。
謝子麟渾身大震,追趕的腳步越來越快,「姑娘!等等!」
終於是在街角將人攔下,謝子麟也終於看見了女子的正面。
女子梳著墜馬髻,帶著白色面紗,看不清五官,額頭被柔軟的頭髮遮住,只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輪廓,宛如一幅美麗的水墨畫,皮膚白皙,像是一隻沒有任何瑕疵的白瓷,一雙濕漉漉的水眸看著他,仿佛要看進他心裡去。
太像了!
謝子麟只覺得那顆死寂了三年的心終於重新跳動,跳如雷鼓,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翻湧上來,分不清是狂喜還是激動,竟然讓他紅了眼眶,他喃喃:「婠婠……」
然而在聽到那個名字時,面前的女子卻毫無反應,只是睜著那雙水眸,眼神中透露出害怕。
謝子麟立刻意識到這個女子並非馮葭。
只是一個長相與她極為相似的女子,也理解了她現在的害怕情緒所在—這裡是人煙稀少的街角。
「姑娘,在下並非歹人。」謝子麟拱了拱手。
女子卻往後退了一步,眼中害怕的神情更盛,眼中也滿是警惕,好像只要謝子麟上前,她便要拔腿就跑。
「姑娘,在下當真沒有惡意,」忽然想起什麼,謝子麟將貼身放著的那枚竹簪握在手裡:「姑娘,這可是你的簪子?」
女子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樣子,而後輕輕點頭。
「那日你在詩會上丟了簪子,恰巧被我拾到了,這幾日我一直在尋你,可惜……」謝子麟原本微皺的眉毛又展開了,「好在今日又遇上你!」
女子點點頭,好像想來拿簪子,但是又不敢的樣子。
「姑娘,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
女子低垂下眉眼,沉默不語。
謝子麟只能將簪子放在地上。
女子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有動。
謝子麟嘆了口氣,感情這種事只能徐徐圖之,急不得,便慢慢退後,直退到牆角處,女子這才走過去,拿起簪子,轉身就跑。
直跑到拐角處再看不到的地方,馮葭才將情緒釋放,她的臉上凝成冰霜,眼裡是徹骨嚴寒。
三日前的詩會,她故意將簪子丟在竹林里,又得到消息,謝子麟會在這富貴茶樓與好友飲酒,所以她故意這副打扮在這裡徘徊,終於叫她等到了!
馮葭眼眸沉沉,這還只是個開始。
握著手中的簪子仿佛是在抓著一隻爛掉的蘋果,軟塌塌的果肉散發著腐臭味,令人作嘔。馮葭走到池邊,毫不猶豫地將那簪子擲了出去。
「咚」的一聲,沒有激起多少水花,簪子便沉了底。
杏園裡,馮葭已經淨了快二十次手,水都換了幾盆,卻還在拿著胰子一遍遍搓著手指,直搓得兩隻手都發紅,仿佛上面沾了什麼怎麼也洗不掉的髒東西。
另一邊,公主府里,謝子麟一路風塵僕僕歸來,可還剛進內室,一隻杯子便狠狠砸在了他腳下。
隨即是平昌公主憤怒的聲音傳來。
「你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