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平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是站在原地發愣的。
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一開始分明跟郭氏過的十分的完美,夫妻恩愛,府中和睦。
可就是遇見了蘇氏.....蘇氏跟他說,早就已經對他情根深種。
早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是因為他成親,她才會跟著父親外出戍邊,最後卻發現自己怎麼都忘不了他,對他念念不忘。
他一步步的淪陷在她的溫柔鄉里。
為了她拋妻棄子,觸怒父母,不要名聲。
這些年,他也一直給足了蘇氏信任和體面。
誰知道給出了這麼多,換來的卻只是一頂碩大無比的綠帽子,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雙目赤紅的緊緊盯著白芸師太,像是要吃人的野獸,忽而吐出了一口血。
宋沅哪怕是在這個時候,也並未有什麼動容。
人走每一步之前都應該三思而後行,選了哪條路,便要承擔相應的代價。
現在,宋幼平的代價終於來了。
只不過這個代價對於他而言,到底是太慘痛了一些。
但是,對於宋幼平來說,這是天大的恥辱,是此生最大的坎坷。
可對宋沅來說,卻是好事。
生氣好啊,心痛好啊。
只有這個時候,想必宋幼平心裡才是真真正正最懷念和最對不住母親的時候。
他本來就對不起母親!
如果不是他這麼拎不清,輕易掉進別人的美人計陷阱,郭氏根本不會死!
郭氏的死,蘇氏要負一半的責任,宋幼平同樣也有一半!
但是他到底是她血脈上的親爹,她不能明面上對他如何。
現在,也算是給了宋幼平一點教訓。
宋幼平豈止是受到了一點兒教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像是喝醉了酒踩在雲端,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沒有重量,隨時都會倒下去。
宋子思最終還是上前攙扶了他一把,免得他摔在地上出醜。
他搖搖晃晃的站穩了,脖子因為轉的太猛而扭了一下,他也顧不得疼痛,蹲在地上死死地揪住了白芸師太的衣襟發瘋一般的質問:「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不是就是......」
是不是就是宋清秋?!
蘇氏是為了這個野種,才勾搭自己,為了找到一個接盤的爹,這才害死了他的妻子,處心積慮的嫁進來的嗎?!
這些年,他都在幫別人養孩子?!
那宋子福呢?!
宋子福是不是也是賤婦勾搭了別人生出來的?!
白芸師太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卻還是在宋沅的目光之下,抖抖索索的說:「是是,是宋二小姐......」
宋老夫人眼前一黑,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面上血色消失的乾乾淨淨。
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
宋家武定侯府,祖宗創立下來的基業,這麼多年家族中從未出過這樣的事。
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她氣的暈過去了。
見宋老夫人暈過去了,宋沅才真正有了幾分擔憂:「祖母!」
她一下子便上前,掐了宋老夫人的人中,又喊宋子思:「哥哥,祖母暈過去了!」
好在宋老夫人只是一時急怒攻心,所以血不歸經暈過去了,沒等到宋子思去請大夫,她便被宋沅弄醒了。
見宋幼平也朝自己圍過來,宋老夫人氣喘吁吁的擺擺手:「你別管我......」
她指著白芸師太:「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能平白無故的做了烏龜吧!」
宋幼平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他死死地看著白芸師太問:「你什麼都知道,所以蘇氏這些年才追殺你?」
提起這些,白芸師太哽咽了一下,忍不住哭出聲來:「是.....貧尼當時還從未有過敢揭破秘密的想法,可夫人還是不放心,竟然讓寺里的人給我下毒......」
幸虧白芸師太發現的快。
她擦了眼淚:「我差點被毒死,直到後來不小心聽見夫人身邊的葛嬤嬤跟寺里的廚娘接頭,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當了眼中釘。」
白芸師太當天晚上就收拾了東西跑路了。
這些年東躲西、藏的。
她是個尼姑,在寺里和僧錄司都是有記檔的,她一走,菩提寺就宣布她圓寂了。
搞的她在律法上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到處遊蕩,躲避蘇氏的追殺,這些年過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好不容易才在京郊的一座偏遠的山上找到了個小庵,這才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她說的很詳細。
宋幼平仔細的分析,見時間地點都對得上,也知道白芸師太沒有說謊。
他最後問:「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白芸師太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宋幼平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我是問,蘇氏身邊當時還有誰知道此事?」
白芸師太就明白宋幼平的意思了:「除了一個葛嬤嬤之外,還有一個江嬤嬤.....那個江嬤嬤當時便已經是府里的管事媳婦了,還是她送了夫人來寺里,給我們銀子的。」
江嬤嬤。
宋老夫人立即便想起來了:「今天蘇夫人還派了江嬤嬤過來送禮,現在人應當就在宋清秋那裡。」
說到宋清秋三個字,宋老夫人就覺得喉頭一陣腥甜。
呸!
她根本不配姓宋!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來的野種!
宋幼平立即便看了宋子思一眼:「子思,你去跟李忠一道,把江嬤嬤帶過來,便說我有事要找她。」
宋子思就知道這是要找人證。
他應了一聲,很快便出去找了李忠,一道去了宋清秋的院子。
江嬤嬤正在誇讚宋清秋呢。
情真意切的說:「若是夫人活著,看到姑娘這麼風光出嫁,心裡還不知道要多麼的高興。」
對於江嬤嬤這個外祖母跟前的心腹,宋清秋還是很尊重的,聞言便揚眉:「是啊,我也是這麼想。我娘看到我現在的日子,肯定也是高興的。」
江嬤嬤輕輕擦了眼淚,跟宋清秋溫柔的說著話,又把蘇夫人讓自己帶的話也說了一遍。
宋清秋聽的正有些不大耐煩,她只想知道怎麼這麼久墨哥哥都還沒過來。
帘子便被人打起來了。
她一下子欣喜起來,脊背也繃直了,人坐的端端正正的。